尴尬(1 / 2)

谢泽眉眼淡淡的望着她, 墨黑的眼底蕴着浅浅的笑意:“嗯。”

“韩姑娘,刚才我想跟你说的,可雁鸣不让, 想是要给你个惊喜。”马大伯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韩濯缨在兄长对面坐了, 眉眼弯弯:“确实是惊喜。”

马大伯驾车前行。

而韩濯缨则悄声问:“你怎么今天就出来了?能在家里待多久啊?”

“跟殿下告假, 他准我待到明天。”谢泽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毕竟是妹妹及笄, 这可是大事,我不可不到。”

韩濯缨一眼瞥见他腰间所坠的荷包,是她亲手做的那个。看来并没有给太子, 这让她心里有些欢喜。她“啧”了一声,口中却道:“太子殿下对你可真好。”

谢泽眉心直跳,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又发出这样的感慨, 只含糊一句:“殿下仁善,对身边人一向很好。”

“嗯。”

韩濯缨不再深想,反正兄长在殿下身边做事, 殿下善待他, 倚重他, 是好事而非坏事。至于他们私交究竟怎样,她这做妹妹的, 也不必细问。

“你明日及笄, 都准备好了吗?”谢泽换了话题。

韩濯缨微讶:“这还用准备吗?我查了书, 不过就是礼者、赞者和傧相, 翠珠早些天就帮我请好了。”

他们在京城熟人也不多, 左不过是一些街坊邻居。因为她如今在宫中教公主习武, 顶了一个女傅的头衔, 附近的人也愿意高看她一眼。

谢泽拢了眉:“及笄毕竟是大事,也不能太随便了吧?”

他还记得二公主及笄时的排场。

“我没有随便啊。”韩濯缨解释,“再大也不过是个生辰而已。有你,有翠珠在,我觉得就很好了呀。”

她现在也不是将门千金,没必要也没能力特意张罗盛大的及笄礼。寻常人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个特殊一些的生辰罢了。

谢泽微微眯了眯眼睛:“嗯。”

见兄长面色不虞,韩濯缨只当他是因为没法给妹妹盛大的及笄礼而自责。她心里一软,有意转换话题逗他开心:“哥哥,先不说别的了,我只问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啊?”

她微微侧了头,眼波流转,语气轻快。

不等兄长回答,她就又道:“我很挑剔的,如果不好,我可不要的。”

说话间,她冲他伸出手来,白嫩的手心朝上,指尖还无意识地动了动。

谢泽屏息了一瞬,自怀里取出一个扁长的黑漆描金匣子,动作轻柔放在她掌心:“有,你先看看。”

韩濯缨轻轻握住,直接当面就打开了。

只见匣子里铺着一小块蓝色丝绸,蓝丝绸上则安安静静躺了一枚白玉簪。

韩濯缨轻轻“咦”了一声,拿起玉簪仔细端详。

没来由的,谢泽心内一阵紧张。他紧紧盯着她,并不想错过她丝毫的情绪变化。

韩濯缨见这玉属上乘,做工却有些粗糙,她心念微动,笑嘻嘻问:“哥,这是不是你亲手做的?”

谢泽眸光微闪,并不正面回答:“是又怎样?”

“是的话,我就很喜欢啊。”

谢泽轻笑,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故意道:“那要不是呢?”

“如果不是,那也喜欢,只是没那么喜欢而已。”韩濯缨放在发间虚虚比了比,可惜此地没有镜子,她有些遗憾地将它重新放回匣内,“重点不是簪子,是这份心意啊。”

谢泽牵了下嘴角,谦虚两句:“嗯,是我做的,第一次做,做的不好。”

“你怎么知道是第一次做?也许你之前做过,你不记得了呢。”

谢泽神情不变,点一点头:“嗯,你说的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这簪子我好好保存着,我给你做的荷包,你也绝对不能送人。”

谢泽有些无奈,她还记得这事呢。

此刻路上没多少行人,马大伯将马车赶得飞快。

忽然一个急转弯,马车内的韩濯缨正在观察匣子外面的花纹,也没留意,一个踉跄,直接扎在了兄长身上,脸结结实实撞在他胸口。

谢泽下意识揽住了她:“小心些。”

她的长发散下,柔柔地铺陈开来,宛若一块上好的墨色绸缎。马车行驶中,似乎隐隐有暗香浮动。

鬼使神差的,谢泽竟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却又似烫手一般,迅速收手,改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春日衣衫轻薄,韩濯缨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手掌覆在她脊背上时的温度。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

“没事吧?”马大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刚才拐弯急了一些。”

韩濯缨立时回过神来,端正坐好:“没事没事。”

而谢泽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心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韩濯缨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悄悄看了看兄长的衣衫,心里甚是庆幸。

还好自己脸上没施脂粉,不然在他身上印一张脸,那可就尴尬了。

谢泽没有错过她的古怪神色,他轻咳一声,问:“你看什么?”

韩濯缨只是笑,并不如实回答。

她眼波流转,笑靥如花。可谢泽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些闷热。

他索性将车帘掀开了一道缝。

凉风吹从缝隙吹进来,他才感到自在了许多。

韩濯缨也不管他,只将装着玉簪的匣子小心收了起来。

马车驶进了清水巷。

还未到韩宅门口,马大伯就“咦”了一声:“韩姑娘,你们家门口停了一辆车,你家是有客人啊。”

“啊?”韩濯缨掀开车帘探头去看,果真看见一辆青布马车。她有些奇怪,“我在京城又不认识人,能有什么客人啊?天都要黑了。”

她心思微微一动,看向兄长:“会不会是我大哥啊?我是说,宋家那个。”

她记忆中,长兄宋佑安就曾在傍晚来探视过她。

谢泽神色微微一变,瞳孔倏地收紧,宋佑安?

若是宋佑安在此,肯定能认出他,那他的身份势必也藏不下去了。

“缨缨,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

“石头!”韩濯缨并未留心兄长说什么,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被从韩家出来的那个人所吸引了。

可能是听到了外面马车的动静,客人随着翠珠出来看。

此时马车停下来,韩濯缨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回头拉了拉兄长的胳膊,笑道:“不是我大哥,是石头啊。”

她兴冲冲下了马车。

而谢泽也早已看出此人不是宋佑安。

他心想,不是宋佑安就好。不过这个石头又是谁?为什么她看见石头这么高兴的样子?

谢泽跟着下了车,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个被叫做“石头”的男子。

这人约莫十六七岁,墨发高束,鬓如刀裁,相貌上倒也不十分出挑,但一身青衫,手摇折扇,无端给人一种潇洒落拓感。

一看见他们,这人就笑起来,眉梢眼角都向上扬起:“缨缨,好久不见啊。”

谢泽眉心微蹙,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喜欢这个人。

韩濯缨也笑:“石头,你怎么来京城了?”

“不准叫我石头!”这人合拢了折扇作势就往韩濯缨头上敲。

韩濯缨尚未躲闪,斜次地,就有一只手伸出稳稳捉住了即将到她头顶的折扇。

是她兄长。

石头手里的折扇被格住了,他轻轻“咦”了一声,似笑非笑:“有点意思。”

谢泽松开手,神色淡淡:“别动她。”

声音不高,但一字一字,认真极了。

韩濯缨忽然就觉得,这情况有那么一些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