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姗蹭到萧清淮身边,就着干毛巾给他擦身子,轻声道:“我虽不能给王爷搓澡了,拭发擦身还是可以的。”
沐浴过后的萧清淮,睫毛还染着湿漉漉的水汽,伸手覆到南姗的肚皮上,轻轻的来回抚摸:“姗姗,我心里很烦。”
“我知道。”南姗毫不犹豫地应道,手下捏着柔软的毛巾子,一点一点擦干萧清淮身上的水珠,口气缓缓淡淡说道:“王爷想来也知道,先头到我家提过亲的有不少,那些门户人家的公子,我压根一个都不认识……”
萧清淮停下抚摸的动作,目光认真的听南姗说话。
“钱家公子是被毒蜘蛛咬死的,傅家公子是被围殴致死的,那位桑家公子是自杀的,黎家公子突然患了羊癫疯,冷家公子又害了肺痨,毛家公子是害痢疾死的……”南姗垂着眼帘,以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讲述当时心中的巨大愤怒:“京中谣传我克夫时,我简直要气死了,我又不是妖怪,哪来那么大本事,能叫他们死的千奇百怪。”
萧清淮突然语含讥讽道:“太后以前倒是没少叫过我——妖孽。”
南姗冷哼一声,反唇道:“王爷倘若真是妖孽,她还能好好活到现在……”
萧清淮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给南姗点了一个赞:“姗姗所言不差,我也常常这么想,真是白担了这个名头。”
南姗给萧清淮擦好上身后,拿过手边一件叠好的干净里衣,轻轻抖散开来,再搭到萧清淮肩头,而后拉着他的胳膊套袖子,口中依旧不慌不慢地说着话:“自从我有了克夫的名声,再没有人到我家来提亲,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暗地嘲笑我嫁不出去,更有甚者,当着我的面,言之凿凿说‘我这么给南家丢面抹黑,怎么还有脸活下去’,好似只要我抹脖子上吊了,就不给南家丢脸了一样。”
萧清淮忍不住爆粗口:“这种乱放屁的话,是谁说的!”
南姗给萧清淮系好衣结后,慢慢环住他的腰,低声道:“那些日子,我为怕爹娘担心,每日都强作平静,其实我心里很烦,烦得想骂人,更想打人……她们议论我嫁不出去的时候,我就常常想王爷说过的话,你说等我十五岁了就娶我,可你却早就不记得我了……”
萧清淮抚着小妻子的后背,低声道:“姗姗,是我不好,我该一恢复记忆,就去求父皇赐旨的,可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在没有任何提醒的情况下,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南姗从萧清淮怀里抬起头,伸手摸他眼角的那颗小小泪痣:“我识得的男子里头,就王爷一人生有泪痣,自然记忆尤深,更何况,王爷特意嘱咐我,不要再忘了你,还送我一个绣着你名字的荷包提醒我……”
萧清淮轻轻笑道:“当你结结巴巴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时’,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南姗亦轻轻笑:“当王爷说,我要是记得你,你就履行你的君子一言时,我心里也挺高兴……”再拿起干毛巾,替萧清淮揉仍微湿的黑发:“我柳暗了好几个月,自与王爷相见后,什么都开始变得花明了,有人娶我了,还答应我不纳妾,到如今,我敢说,整个京城里头,再没有哪个比我还幸福的女子了……以前笑话过我的人,现在谁不羡慕我……”
“我之前若是心性懦弱的不忍羞辱,真的一脖子吊死了,哪还有如今的快活日子……车到山前必有路,王爷不必太过介意那些流言蜚语,等到这一阵子柳暗过去了,后头兴许就有特别好的花明之境,等着王爷呢,就如我一般……王爷不也在佛经中读过‘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么’,那些恶意中伤王爷的人,他们怎知日后没有柳暗的一天,那段日子骂我最凶的人,现在正为她宝贝孙子的婚事愁的要命……”
南姗帮萧清淮擦好头发后,又以手做梳,一点点理顺萧清淮乌黑的长发,语调柔软:“王爷可要好好的,你若被那帮黑心肠的混蛋气着了,他们下一个要编排的就是‘你看那谁谁,果然就是个克夫的命’,那样不正落他们下怀么,他们越恶意中伤我们,我们就要过得越好……”
萧清淮抚上南姗柔嫩娇软的面颊,凝视片刻,忽而紧紧拥住她,低声道:“……这样的道理,我自然明白,可从来没有人,对我讲过这样的话。”
南姗笑语柔脆:“王爷以后想听什么话,我都讲给你听。”
萧清淮又紧了紧怀抱,低声道:“姗姗,你真好。”
南姗轻轻拧了一把萧清淮的腰,甜腻着声音道:“王爷若真觉的我好,那咱们能不能去吃饭了,不仅你宝贝孩儿饿了,我也饿了,待我吃饱了饭,王爷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第158章
又到去上班的日子,南姗一清早就起身,梳洗打扮外加用早膳,然后和萧清淮乘车前往皇宫,端阳节过后,天气已愈发炎热,萧清淮手里摇着一把象牙作骨的折扇,给自己和南姗打着凉风。
凉风拂面,南姗颇感舒适坦然,便捧着鼓起来的肚子,笑盈盈问萧清淮:“王爷,你觉不觉着,它好像又变大了些。”
萧清淮瞅了瞅面颊红润的南姗,见她被养的气色绝佳,胎像又十分稳固,心中颇感满意,便语气闲闲道:“你们娘俩每日吃食的份量,都要赶上我了,你没怎么变胖,可不全长到它身上去了么。”
南姗轻轻歪了歪脑袋,头饰顿时一片叮咚作响,甚是悦耳动听,嘴角跑出一抹俏皮的笑意,轻叹道:“王爷,弄不好,这怕是一个小饭桶……”
萧清淮不由不悦,目光带着不赞同的指责,低嗔道:“胡说八道,有哪个当娘的,会说自己的孩儿是饭桶……依我说,这若是个小子,定然天纵奇才文武双全,若是个丫头,定然聪明乖巧如花似玉。”
南姗捂嘴轻笑间,眉眼便带了三分明婉的俏艳:“王爷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它能吃,怕是个有口福的,又没有别的意思,我再缺心眼,也不会说自己的孩儿,是个小笨蛋呀。”
萧清淮看着顾盼神飞的南姗,心中极其慰贴的欢喜和满足。
两人说笑片刻后,南姗拿起放在小桌几上悬着猩红流苏的团扇,随意晃摇了两下,问道:“王爷,游家的事现在如何了?”
说到游氏母女之意外,南姗也颇感束手无力,马车被撞得倾翻倒塌,她二人坐在车厢内,因躲避不及,伤得确实不轻,游常氏手脚倒无大事,但是磕得头破血流,御医说脑部震伤严重,肯定要落下后遗症,而游欢欢折了右腿不说,右脸也刮伤得极其严重,御医说根本无法复原。
那位骑野马的肇事者,姓彭,名海胤,年方十五,乃是蔡国公府三房唯一嫡孙,即四皇子老婆彭氏的嫡亲堂弟,彭海胤把游氏母女撞成那样,自己也没落着好,据说戳伤了左眼珠子,极有可能就此失明。
一场意外,两败俱伤。
老婆和闺女完好无整的出门,哪知祸从天降,反而双双横着回了府,模样还都惨不忍睹,游老爷自然大怒,强烈要求肇事者彭家给个说法;彭家人也大怒,尤其是彭三夫人最为愤怒,好好的儿子出门遛马,结果遛回家时瞎了一只眼,她还没找挡路的游家算账,他家还来讨说法!
反正两家交涉数次,还没达成一致意见。
听南姗问及游家之事,萧清淮眉头轻轻皱了下,然后伸手抚摸南姗的肚皮,动作温柔和煦,仿似只是微风拂过,温言劝道:“姗姗,你正怀着身孕,不宜多思多虑,府外头的一应琐事,就别跟着操心了,你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这才是我最在乎的事……至于游家那里,若无法私了,便上公堂公了。”
别人的闲事她才懒得管,只不过游家到底与萧清淮有些亲,做人媳妇的,她若一句都不问,好像也不太合适,既然萧清淮这般说了,那……南姗柔声道:“好,我听王爷的。”
萧清淮微微俯身,柔轻的亲吻在南姗鬓发,嗓音低低的:“这样乖才好,对我而言,再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和事。”
南姗动了动眼睫,微微而笑。
萧清淮如今‘克女人’的名头重新雀起,他也不忘牵着南姗继续当众秀恩爱,其实,在很多时候,南姗都能感觉到萧清淮平静欢喜的外表下,隐藏着另一种叫做担忧的情绪。
南姗隐约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沈佳慧的亲妈邱氏说过,萧清淮的母妃当年怀他时,胎脉一直很稳固,胎位也十分正,偏偏刚产下萧清淮,她却突然血崩了,最后红颜薄命,芳魂消散。
是害怕她也会像他娘一样么……
所以,自她有孕之后,萧清淮几乎把她当成眼珠子一般护着,一应的吃穿用使之物,都十万分的仔细小心,素日对她无所不应,一句重话都没讲过,连她的丫鬟里,有哪个不安分了,都亲自提醒她该撵走了,而逢她入宫请安,他必定时刻在她身边,不顾他人眼光的亲自扶她,生怕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一辈子幸福到老。
……
南姗和萧清淮到达皇宫后,发觉宫中气氛明显不太对劲,充满一种紧张压抑的感觉,南姗茫然的冲萧清淮眨眨眼睛——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萧清淮瞅了一眼小包子,小包子会意后,麻溜地去打探情况,不过小片刻的功夫,小包子便脚步飞快地回来,告诉南姗和萧清淮宫中最劲爆的两个话题——第一,钱侧妃昨晚突然早产了!而且,到现在还没产出来!第二,皇上的妃妾怡贵人今晨也开始生产,目前尚无结果。
这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