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你能动吗?”丁砚不确定地问,又不敢过去扶。

当然是能动的,只是动作不能太大而已。何小曼缓缓地撑起身子,坐起后的第一件事,迅速用“五指梳”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没有家人看护吗?”丁砚问。

“我妈在家做饭,中午会过来。爸单位里忙,今天没请到假。”何小曼声音不大,说话难得这样柔柔的,“你坐啊,站着多不自在。”何小曼指了指床边的凳子。

还别说,丁砚真的挺不自在的。来的时候想着,何小曼的家人在的话,他要怎么怎么说。可来了一看,何小曼居然是一个人在,这就没准备了。

还好何小曼的态度很自然随意,丁砚在凳子上坐下,稍稍消除了些紧张感。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何小曼心里也挺奇怪的,她以为这个丁彦昨天消失之后就不会再来了,却没想到今天又出现,而且一脸愧疚不安。

要不是自己很确定当时吉普车司机是个中年人,而且撞了她调头就跑了,她都要很阴谋论地以为这个丁彦就是肇事者了。

终于,丁砚憋不住了:“今天还得考一天吧……”

“嗯。我是去不成了。”何小曼淡淡一笑,但笑得终究有些凄然。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何小曼想了想:“先把病养好,出院了再看看。”说实话,她现在的确还不能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毕竟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是很透彻,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确认。

丁砚是不怎么会跟女生聊天的,他最热恋的就是书本,虽然经常有女生主动接近,但他一概是“生人勿近”脸,礼貌十足,但绝不接近。

所以他也不擅长揣摩女孩子的心思,问得直截了当:“你还想读书吗?”

何小曼一愣:“当然想啊!可是昨天你不是说了,初三不能复读的啊?”才说完,何小曼脑子一转,“等等,你是不是要劝我去读夜校啊。”

这回轮到丁砚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啊……”何小曼心想,你都问这么明显了,也不难猜到啊。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有本事通天能让我重新中考吧?当然就是夜校了。

关于八零年代的夜校,何小曼听说过,但并不很了解。在重新恢复高考之后,离开校园很久的年轻人终于意识到能读书、读好书是一件很酷的事,他们纷纷走进夜校,开始重新拿起书本、品尝学习的滋味。

他们并不全都为了考大学,有些是想拿个高中文凭,有些则是想学个技能,甚至相当一部分年轻人,怀揣着无处安放的热情投身夜校学习,只为这是一个难得的社交场。

只是何小曼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去不去夜校的选择。

见丁砚没有否认,看来他还真的是来劝自己读夜校的啊。一想到自己也仅仅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虽是救了自己的命,但其实交流得少可怜,连熟人都谈不上,突然来跟自己谈这样的人生大事,这丁彦实在迂得有些可爱。

被何小曼猜中,丁砚有片刻的紧张,定了定神,又道:“我也只是建议,肯定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我只是……只是觉得你成绩好,如果就这样不读书了,挺可惜的。

“你还真会替别人操心……”何小曼幽幽地说了一句。

丁砚一听,以为她是在嘲讽自己,顿时涨红了脸:“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晕,还真是傲娇。何小曼赶紧道:“不是不是,丁彦你误会了。我是真的……真的没想过你会认真为我着想。”

丁砚有些郁闷,他总不能告诉何小曼,我知道是谁撞了你,我们丁家也有份隐瞒,所以我对你心有愧疚。

只得找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我只是觉得……知识真的挺重要的。”

如果。

是说如果。

如果病床上躺着的是“杨简”,听到这样的话,铁定“噗哧”就笑出声来。但,如今是何小曼。

望着丁砚格外认真的表情,何小曼信了。这个年代说郑重的话,原本就一点都不违和,因为他们认真。

突然,何小曼有些羡慕丁砚。

放在后世有可能让人哧笑的话,让此刻的丁砚讲出来,就变得如此真诚而美好。

“谢谢你。”何小曼也跟着认真起来,“等我出了院,会去打听夜校。毕竟……毕竟我不太了解,或者……还得问问我父母。”

这就水到渠成了。

丁砚急道:“出院了就来不及了,你要是想上高中夜校,得六月份之前报名,今天29号,等你出院再去,报名就截止了。”

“啊……”何小曼可是一天都不想耽误,“那让我妈明天就得去报名。不过……我还没比较过呢,都不知道哪家夜校好。”

丁砚终于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对折得整整齐齐的报名表,放在床头柜上:“不瞒你说,我早上已经去替你拿了张报名表。”

何小曼目瞪口呆:“丁彦啊,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么?”

见丁砚直皱眉,何小曼有些明白过来,这个什么大学生,看着比自己大上三四岁,怎么就跟温室的花朵似的,听到“蛔虫”都会不适啊。

“说起市里的夜校,我肯定比你熟悉。这是全市最好的夜校,本来全都报满了,还好我表叔在夜校当干部,如果你愿意去,可以让你插班……”

何小曼眼睛一亮:“还有此等好事?”

她是不大信天上的馅饼会掉下来砸到自己的,想了想又问:“出来是什么文凭?”

汗,这女学生还挺厉害,问的问题直击要害啊。还好,高萍办的事非常经得起推敲,丁砚很有信心地回答:“跟普通高中拿一样的高中毕业证书。”

“不错啊……”何小曼更觉得不可思议,从床头柜上拿过报名表仔细研究,可别一个不察,把自己卖了还帮着数钱。

可是,看完整张报名表,也没发现自己被卖的可能信。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丁彦他表叔招生有回扣!何小曼对自己这个猜测感到十分满意。

在后世,很多学校招生有回扣已是公开的秘密,何小曼的思路不由又“复杂化”起来。反正,这么一解释,关于丁彦冒失的执着、和他谜一般的愧疚,就全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