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正义领她过去, 边走边说,“她的情绪比较崩溃,我们组的探员正在安抚她。”
很快, 诸弯弯走到了休息室门口。
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和平的母亲。
皮肤黝黑, 鬓角花白, 眼角额头都有着深深的皱纹,手背粗糙如橘皮,整个人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老了至少10岁。
坐在她旁边安抚她的, 是二组的女性探员。诸弯弯和这位探员姐姐也很熟,她为人温柔耐心, 带家属辨认尸体一向是由她负责的。
诸弯弯向她打了个招呼, 悄悄地从门口走进来。
“这是我们局里的诸顾问。何平的案子, 就是由她负责的。”
探员姐姐握着何平母亲的手,柔声地说,“她可能要问您几个问题, 您现在可以回答吗?”
何平的母亲已经哭不出声, 只是浑身发抖地流着泪, 点了点头。
诸弯弯坐到何母身边,声音也放得很轻。
“您为什么会来熊猫市?”
“平子……”何母声音嘶哑,刚才的嚎啕大哭伤到了她的嗓子, “平子连着两个月没给家里打钱,我又把工作丢了,要债的人闹到家里,说再不给钱,就要把家砸了……”
她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她抬起手,粗糙的暴了皮的手背用力抹在脸上,“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可家里存的钱,全都被要债的抢走了,家里已经吃不上饭了……”
“何平以前,都会给家里打钱吗?”
“对。平子每个月1号,一定会给家里打钱。”
何母从她带的布包里掏出个蓝色的碎花手绢,打开手绢,里面是一个存折。
诸弯弯接过存折,翻开。
从存折看,自从五年前何平到来熊猫市打工以后,他每个月的1号都会准时给家里打钱,从来没有断过。
直到两个月前。
诸弯弯问:“他有没有告诉你,最近两个月,他为什么没有给家里打钱?”
“他没说。他就说他手头紧,我也没敢问。”
何母的声音再度哽咽,“要不是家里要断粮了,我哪能张得开口向他要钱?我对不起平子,跟着我们,他就没享过福,自从他爸在工地上出了事……”
诸弯弯断断续续地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前后因果。
何平曾经学习很好,但在他高一那年,他的父亲在建筑工地出了事故,高位截瘫,工程的负责人只给了一点钱就跑了,他们只能到处借钱给何父治病。
养家糊口的父亲倒下,家里一下子就没了主要的经济来源,光靠母亲洗盘子的钱,别说供应何平上学,就连全家吃饭都成了问题。迫不得已,何平只能选择放弃学业,外出打工,用他每个月辛苦赚的钱,去偿还负债、养活家人。
这时,陆淼出现在门外,向她招了招手。
诸弯弯示意探员姐姐接着问,然后就悄悄地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陆淼把一个证物袋递给他。
“这是什么?”
“何平的遗书。今天下午,他的上铺就是因为在何平的枕头下面发现了这封信,才报了警。刚刚鉴定科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确定就是何平的字迹。”
遗书?
诸弯弯看向袋子里的那封字迹整齐的信。
我和我的爱人将要离开人间,去往更美好的天堂。遇见她以前22年前,我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是她拯救了我,赋予了我新的生命。她是我天使、我的神明。我愿为她活、愿为她死,无论她去往哪里,我都会听从她的声音,遵从她的意志,永远陪伴在她的身旁,保护她不受伤害。
何平
2017.6.26
“你怎么看?”陆淼问她。
诸弯弯咬着嘴唇,沉思。
这封遗书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别扭,里面充斥着强烈、疯狂和执着,仿佛这位“爱人”对何平而言,已经是一种精神的依赖和信仰。
与其说这是一封遗书,倒不如说是一封狂热的情信。
没听到诸弯弯的回答,陆淼先说了他的想法。
“我在想,何平的精神状况,会不会有问题?”
他说得很直接,“考虑到崔嘉和何平各方面的差距,在不知道他们现实中到底有什么交集的前提下,单看这封遗书,我会认为何平是个潜在的变////态。他对崔嘉有着疯狂的执念,这份执念甚至可能会导致犯罪。”
“还不能确定就是崔嘉。他只提到了‘爱人’,没说爱人的名字。”
诸弯弯抬头,“而且从这封信表面的意思看,在何平与爱人的这段关系里,做主导的人,不是何平,而是他的爱人。”
她指着信,慢慢说,“是爱人受到了伤害,爱人想要死,何平只是帮助她实现心愿。”
“你是说,”陆淼理顺着她的思路推论,“想要死的人不是何平,他只是为了陪着爱人,所以跟她一起死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这可就真是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