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没有赏人的习惯,可前几回在太后那儿听戏,每每唱到精彩之处,众嫔妃都会喊这么一声“给赏”。唐宛宛跟着学会了,这会儿说得像模像样的,倒有两分贤妃娘娘的气势。
舞伶望了晏回一眼,又伏低了头,怯声说:“谢过娘娘,奴婢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能不能说?”
“你说说看。”
“奴婢听钟鼓司的姐妹们说娘娘近日乏闷,寻不着消遣解乏的花样,奴婢甚为忧心。若娘娘瞧得上奴婢的舞,奴婢愿跟在娘娘身边侍奉。”
道己公公轻嗤一声:“娘娘身边不是什么人都能呆的,等哪日娘娘想看你跳舞了再叫人去传唤。可你今日坏了规矩,钟鼓司不经传召不得擅入御花园,你三人自去内务府领罚吧。”
舞伶脸一白,跟着另两个姑娘退下去了。
唐宛宛压根没察觉其中深意,回宫的路上还琢磨着自己怀孕乏闷,她忧心个什么劲儿?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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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雷鸣闪电一阵阵得来,晃得屋子里明明灭灭的。唐宛宛被吵醒了,还没迷糊过来就一脸惊惶地问:“难道天狗又食日了?”
“食什么日?”晏回在她眼睑上落了个吻,翘了翘唇角:“只是下雨了,睡吧。”
雷声轰隆轰隆的,一声接着一声,唐宛宛睡不着了,以一个十分费劲的方式滚了半圈才坐起身,翻过他就要越下床去。晏回忙把人抓住,也不需要问她起来做什么,只说:“朕扶着你去。”
肚子越大,夜里起夜就越频繁了,有时候一晚上得起来两三回。唐宛宛脸皮薄,最初还犯了一阵矫情,每回都犟着要自己独自爬起来。晏回冷过两回脸,她就不敢了,乖乖被陛下扶去屏风后面。
唐宛宛缩在他怀里静静听了一会儿雨声,忽然颤着声音问:“陛下,是不是雷声太大把咱孩子给吓到了,怎么一个劲儿地踢我?”
“真的?”晏回一惊,忙把手从她中衣之下探进去,轻轻地给她揉肚子,一边低声斥道:“打雷怕什么?朕的孩子可不能这么怂。”
唐宛宛瞪他,晏回忙改了口:“乖宝儿,只是打雷别怕啊。”
唐宛宛听得满意了,闭上眼小寐。温热的大掌贴在她肚皮上,暖意从晏回的掌心蔓向四肢百骸,别提多舒服了。
没一会儿,肚子里的孩子就安生了,晏回的手却没离开,反倒悄悄往上移了移,指尖挨上了雪峰下缘。唐宛宛心中警铃大作,睁开眼盯着他:“陛下,你是不是又想欺负我了?”
居然还没睡着?晏回手下动作一顿,又默默把手挪回了她的肚子上,施施然答:“没有。”端的是光明磊落正人君子。
“真的没有?”唐宛宛目露狐疑。
晏回垂着眸,黑亮的眼睛定定锁着她,噗嗤一声笑了:“自然是假的。”
随后这只禄山之爪一路向下,从她亵裤的边沿探进去了,唐宛宛兴起之际还想着医女说中间四个月是可以的,悠着劲儿就行了。谁知晏回并没有进来,竟是一回长久的温存,
有孕之后确实难捱,不光是喘息变重了、腰酸背疼了、起夜频繁了、小腿脚背肿了,还有一些羞于启齿的变化。唐宛宛从不敢跟人提起,还是医女主动说起的时候,她这知道这个变化是正常的。
于是这晚上从头到尾只爽了她一人,待余韵过去,她轻声问:“陛下真能忍得?”说话间,还亲了亲晏回右肩上的伤疤,这是去陕南时中了毒箭的地方,当初一次次剜去腐肉,用上好的玉露膏也消不去这个疤了。
“忍不得也得忍,朕可不想以那种姿势跟孩子见面。”
晏回憋得眼睛都泛了红,勉强喘匀了气,赤着足下床去灌了半壶凉茶,还去外殿吹了一会儿夜风。他走回来时就见宛宛缩在被子里,捂着脸吃吃地笑,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看样子是在幸灾乐祸。
“这是怎么?朕难受,你还挺高兴的?”晏回咬牙切齿,在她左颊上啃了一口,轻嗤道:“欠了多少回朕都记得呢,你这会儿可劲笑吧,到时候有你哭的!”
唐宛宛悚然一惊,忙闭上嘴巴不敢再笑了。掰着指头默默数了数,加上坐月子她还能逍遥四个半月。可四个半月过去之后呢?就要哭着还债了……
第75章 坏心
时已八月, 天气稍稍凉快了些,唐宛宛苦夏的反应消了, 却因着月份大了, 越来越难受。好像有人往她肚子里塞了一个西瓜,将五脏六腑通通顶到了一处去。
每顿吃小半碗饭就觉得胃堵, 都没办法顺畅地喘气;夜里得起夜好几回, 清晨起床的时候腰疼得没法翻身,都得晏回扶着起来, 睡一觉跟受刑似的;也没法弯腰,稍稍一动就能听到骨头嘎嘣响, 连穿鞋穿袜的小事都得别人代劳。
唐宛宛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的性子, 这会儿有人疼有人哄着, 变得更矫情了,含着一泡眼泪哼哼:“以前我弯下腰能用掌心摸到地,这会儿只能摸到膝盖了。瓜子脸变成了圆脸, 连下巴颏都瞧不见了。”
“怕什么?胖了还能瘦下来,等过两个月朕陪你打太极去。”
晏回刚开始听她抱怨的时候还在笑着, 可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慢慢散了。
“我听人说生孩子是九死一生的事。”唐宛宛苦着脸说:“有好些姑娘会疼晕过去,就算顺顺当当地生下来也会流好多血, 甚至还有那坐月子时伤了风,没能熬过去的。”
晏回脸色蓦地一变,沉声问:“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就、就是医女啊……”他这陡然冷了神色,把唐宛宛惊了一下, 问:“她说得不对么?”
话说得没错,可自打唐家二姐那事之后,宛宛总是心神不宁的,连着半月脸上都瞧不见笑。晏回几次吩咐下去要底下人注意说话的分寸,想方设法安她的心,怎么可能还有这么不识抬举的?
只听了一句,晏回尚不能确定,又蹙着眉问:“医女还说什么了?”
“说让我数着胎动的次数,每个时辰不能超过五下,要是孩子在肚子里一个劲地乱动,可能会致带子绕颈,到时候我和孩子都危险。”唐宛宛惴惴不安地说,光是想想那情景就脸色发白。
晏回眉头紧锁,“你且等等,朕去问问。”
宫妃本没有医女的配置,让医女常住长乐宫已经是晏回的私心了。留了两个食医和两个诊脉的医女,都是从太医院出来的,已经在长乐宫住了四五个月了。
如今每一样都得仔细着,晏回丝毫不敢大意。不过半刻钟,四个医女就被拿了来,都战战兢兢跪在廊下。
晏回把人仔细盯了一遍,回头看着唐宛宛:“跟你说坏话的是哪个?”
唐宛宛都不太敢指了,生怕自己一指头下去,对方就要没命了。可转念想想万一她包藏祸心,想要害自己的孩儿……唐宛宛打了个寒战,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指了其中一个身量矮的。
“娘娘饶命啊!”那医女年纪不大,被指了出来抖得跟筛糠似的。两个小太监不待她说完话,堵上嘴拉下去细查了。
没一会儿,去她房中搜查的人回来了,摇摇头说:“房中并未查出任何不妥的物事。”
这点在晏回意料之内,医女入长乐宫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能带,连吃喝穿用都由长乐宫统一置办,要想藏有什么落胎之物,除非是有通天之能。
可一个医女,应该想着怎样让娘娘安心才是,哪有成日跟怀有身孕的妇人说生孩子多难,可能一尸两命的?给宫里的贵人诊治有个报喜不报忧的规矩,医女不可能不知道,就算当真有不妥的地方也得回禀陛下,而不是跟娘娘当面说。
何况宛宛目前怀得好好的,那医女却要杞人忧天地说这么一番话,明显藏着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