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榷不再迟疑,大步向上房,掀开帘栊,低头进去,果然见袁瑶稍显笨拙地向他迎来。
“二爷。”袁瑶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
霍榷急忙解去斗篷,上前拥着她,“放心没事儿,我都安排好了。”霍榷不愿让袁瑶知道,就算让她知道了也无益,只会加剧她的担忧。
“真的?”袁瑶是看惯了,更知道哪些人情世故,转面炎凉的,到底有些不信。
霍榷扶着她慢慢往里头去,“你忘了,我的恩师可是翰林院掌院。”正月的那场叛乱之前的确是。
在那场叛乱中,于老太太去世,于正去职丁忧了,还因叛乱中受了伤,令于正如今还需卧塌将养着。
袁瑶知道霍榷这是在宽慰她,便不再说了,让苏嬷嬷给霍榷张罗吃喝的,直到霍榷放下银箸,才开口见自己心中的顾虑告诉霍榷。
“我曾籍属于教坊司,又曾驻留阑珊坊,明日王家少不得拿这事儿做文章。如今我袁家虽得沉冤得雪,可我为二爷妾时到底还是妓从的良,他们定说二爷以贱籍为妾有辱斯文,虽不能以此革除了二爷的功名,却可毁了二爷的名声。”袁瑶道。
作者有话要说:开机的时候不小心一键重装系统了,所以更新稍迟了。
正文1492日的更新在这里
听罢,霍榷不比袁瑶的担忧,笑道:“我倒是不怕王家敢拿这些做文章,要说起来他们家的腌臜事儿可也不少。”
“可若是他们并不亲自指证二爷,而是另选他人告发,二爷又该如何应对?比方他们找我,让我揭发二爷种种不可为人所道之的隐秘。”说罢,袁瑶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回身打开那百宝嵌炕柜,从里头拿出一个渡铜嵌螺钿的小箱子来,略显郑重的慢慢推到霍榷面前。
袁瑶的郑重,让霍榷无由来的心神不安,一时就不敢打开那小箱子,笑得有些僵硬道:“是什么?”
“是只一半的比目佩。”袁瑶立时便回答道。
“缘何只一半?”霍榷依旧未急着打开。
这回袁瑶未能及时回答,默然了片刻后,才道:“因另一半在王家手中,用以号令我。”
话到这地步,霍榷那里还会不明白袁瑶的身份。
被心爱的人所欺骗,说不震惊,说不伤心都是骗人的,如今的逆境和艰苦,都不及袁瑶所给他的打击深重。
霍榷几番欲言又止,想说袁瑶定是被逼的,可最终都未能出口,只余下满目的无措。
袁瑶深深地吸了口气,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就连呼吸都发颤了。
“从二爷和嵘哥哥出现在阑珊坊间,为我赎身起,便是一个局。”袁瑶缓缓而道,“太后设的一个局。阑珊坊的老鸨十三娘以事成后太后为袁家翻案做利诱,令袁瑶接近于二爷,以便于在侯府腹中找出掣肘了太后的遗诏。”
霍榷目光在一点一点的涣散,道:“难怪数年未有你的踪迹,忽然就出现在阑珊坊。”
袁瑶很是担忧这样的霍榷,可她必须说完,“正是为了引二爷去,就连巧儿表姐的进宫,都是太后一手操纵的,只为能将王姮顺利嫁入侯府。”
“在你被韩家驱赶到南山寺,我曾几次三番要接你进府,你为何不肯,那不是极好的机会吗?”霍榷依旧不想相信袁瑶的背叛。
“因那时,我不想助纣为虐,且二爷一心保护宫中的巧儿表姐,我不能恩将仇报。”袁瑶道。
“那时不想?”霍榷略略提高的声调,“你又是何时想的?”
袁瑶又默然了片刻,“周家落难之时,周广博曾来找过我,告诉了我,我爹死的真相。”
霍榷冷笑道:“他说了你爹的死和我们侯府有关?”
袁瑶非常之缓慢地点头。
“所以你才在后来又刻意亲近了我,只为能让我接你进侯府。”霍榷说这话时,极慢,“难怪之前,在南山寺时,你虽每每皆款待于我,却不难看出你并不喜欢与我过多的接触,疏远是有的,后来你去了小四合院,那日雨天我再见你,你却不再疏远于我。”
想起那些曾经在小四合院的情景,霍榷只觉心如刀绞,他很想问到如今袁瑶是否爱过他,可又不敢。
“王姮在明,我在暗,她为找遗诏,我便利用她想找回被侯爷藏起的库银。”袁瑶知道自己很残忍,可她必须得说。
霍榷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次进宫,太后召你们去,是因你们办事不利,被罚的吧。”
“嗯。”袁瑶轻应道。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看着彼此一动不动,那怕烛火熄灭,只余下蜡泪垂满烛台,一片暗沉将他们同时包裹。
也许是黑暗让他的伤不再显露人前,才有了再度开口的勇气,霍榷伸手摩挲着向袁瑶,凭着记忆,霍榷第一时间便抚上了袁瑶的脸庞。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你说过的一句话,你说,‘大人,有些事袁瑶是有苦难言的,但请大人相信袁瑶,袁瑶绝无害你之心。’”
那是在太后移驾南山寺,霍榷想偷会韩施巧事发,袁瑶对他说的。
“海棠,到现在我还相信你说的这话,你不会让我害,所以你不也会害我伤心的。”霍榷几乎在恳求了。
袁瑶再却按捺不住了,所有的不安和对他的情意,化作泪水滴落在他手上,她不再顾及扑进他怀中,告诉霍榷,她的心,她的情,她曾经的假如今的真,她曾经对他的图谋不轨,如今只盼能和他生死相依……
袁瑶说得事无巨细,还有些语无伦次,可霍榷很开心,两人的心从未有过这般贴近,再无隔阂和距离。
袁瑶的心障去除,可霍榷的危机还在,两人再度秉烛商议。
今日打了太后的脸面,明日太后定颁懿旨,想也可知绝无好话,南阳伯王諲更会借此声讨败坏霍榷和侯府的名声,以便于打击远在宁武关的霍荣。
就在袁瑶和霍榷都毫无头绪时,为外头传来哀求的声音。
“外头什么事儿?”霍榷问道。
青梅进来回话了,“回二爷,二奶奶,是黄姨娘非要求见二爷二奶奶。青素姐姐说二爷二奶奶不见人,她还不信,如今跪在外头赖着不走不说,还哭闹了起来。”青梅性子直,把对春雨的不满都摆脸上了。
“春雨?”袁瑶一愣,和霍榷稍稍一忖度便明白了春雨的来意。
霍榷和王姮正闹着要和离,春雨是王姮的陪嫁丫头,王姮回了南阳伯府,她自然也要跟着回去的。
可春雨是服侍过霍榷的,还有过孩子的,这样的人回去了那里还有什么好下场的。
袁瑶看了霍榷一眼,见他点点头,袁瑶才道:“让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