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阿?维亚?阿本没想到王海滨说翻脸便翻脸,不由地便急了起来,真要是就这么甚结果都没有便回转了去,那叶齐德?伊本?阿布还不得扒了他的皮,这一见数名水手已是气势汹汹地前来赶人了,穆阿?维亚?阿本胖脸煞白地便嚷嚷了开来。
“嗯!”王海滨逐客只是个姿态,他也不想将事情办到那等无可转圜的地步,这便板着脸一挥手,制止住了一众水手们的行动,黑沉着脸,面色极度不愉地看着穆阿?维亚?阿本道:“总管大人明鉴,这船乃是我等跑海人的命/根子,再怎么说,卖船的事都不容商量,至于旁的么,倒是可以商榷一、二的。”
“这个……,当然,当然,我家总督大人并无恶意,只是想做研究之用,不瞒王掌柜的,我国兵锋极盛,奉安拉之旨意,所向之处,无不披靡,只是海军上积累稍浅了些,在这狭长之红海还成,可地中海一线却是无能为力,每每被异教徒联军欺凌,我家总督大人几番设法,都未能成军,这才想着与王掌柜的打个商量,若是这船不卖也罢,能否派些能工巧匠,帮我国造出似贵方这等大船,所需费用皆好商量,王掌柜尽管开口,我家总督大人无有不应者。”
穆阿?维亚?阿本已经被王海滨给诈唬得迷糊了,一门心思只想着能弄些东西回去交差,话便有如竹筒倒豆子般地滔滔而出,连老底都尽皆漏了个干净。
地中海这个词王海滨与林虎都熟稔得很,倒不是二人去过,而是从李显给的那份海图上见识过,可对于地中海周边国家的具体详情却是一无所知,只知晓欧罗巴洲如今正乱得很,小国无数,诸侯林立,彼此攻伐不断,可却都与大食国势不两立,面对着大食国的攻掠,这些小国往往联手抗敌,彼此间的战事从来都没有消停过,在来之前,李显曾有过交待,若是可能的话,让这两方之间的战事打得更激烈上一些也无妨,至于方式方法么,二人尽可看着办了去便可,正因为有着这话在,一听穆阿?维亚?阿本提到了与欧罗巴诸国之间的征战,王、林二人的精神皆是一振,彼此间飞快地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
“总管大人海涵,王某虽是讨海客,却并不懂得造船,至于船队里的维修人员么,人数虽是不少,可也就只懂得修修补补,真要造船,那可是要出大岔子的,实在是不敢应命啊。”王海滨满脸子为难之色地摇了摇头,言语诚恳地回答了一句道。
“啊,这,这……,王掌柜,偌大的船队里总不会连个懂船的人都没有罢?”
一听买船不成,找人造船还是不成,穆阿?维亚?阿本的头立马便大了起来,苦着脸哀叹连连地求恳道。
“总管大人,造船确实是办不到,真要乱来,怕是要误大事的,不过我方却有一批擅机关之术的能工巧匠,可以帮贵方打造些巨型弩车,只是……”
王海滨似乎被穆阿?维亚?阿本的求恳所打动了,微叹了口气,给了穆阿?维亚?阿本一丝的希望,但却没将话说完便又有些子为难地停住了口。
“弩车?好,这个好,不知王掌柜需要何等代价,直管开口,本官定当向我家总督大人极力争取,定不会叫王掌柜失望便是了。”
这一听王海滨如此说法,穆阿?维亚?阿本立马便激动了起来,不止是因先前那一战中,大唐舰队犀利无比的弩车给他留下了惊悸至极的印象,更因着这弩车正是叶齐德?伊本?阿布最想要得到的武器,倘若能从王海滨处得到制造人手,他穆阿?维亚?阿本也就可以凯旋着回去交差了。
“好叫总管大人得知,这批能工巧匠皆是我王家子弟,若要留在贵国帮忙造弩车也不是不行,只是却不能任由贵国胡乱差使,若是能允许我方在亚历山大建一分号,由分号承接贵国弩车制造之订单,则王某或许能说服这批能工巧匠暂时留于亚历山大城中。”王海滨似乎很为难地伸手揉了揉额头,有些子不太情愿地给出了个承诺。
“是这样啊,这个,这个本官恐难以做主,须得请示我家总督大人方可定夺,不知王掌柜的可否宽限几日。”
有了弩车这等利器,穆阿?维亚?阿本自忖已是足以回去交差了,不过么,他却是不敢将话说得太死,听完了王海遥的转译之后,这便假作为难状地恳求道。
“总管大人,您是知道的,于我等跑海之人来说,时间便是金钱,便是一日都耽搁不起啊,万一要是错过了信风,这一年都白忙乎了,这样罢,我方便等到日落时分,若是贵国不能接受我方之条件,那我方也只好到别处销货去了。”
穆阿?维亚?阿本在演戏,王海滨也同样在演戏,演技丝毫不比对方差,苦笑地摇了摇头,给出了个最后之通牒。
“那好,本官即刻回港禀明了我家总督大人,由大人做个裁决。”
穆阿?维亚?阿本是百般不想让大唐船队就此离去的,这一听王海滨说得如此决然,心头不免有些子焦躁了起来,不敢再多拖延,紧赶着应答了一声,起身便提出了告辞之意。
“如此最好,总管大人,请!”
穆阿?维亚?阿本原就不是个有决断权的主儿,王海滨自也懒得再多与其废话,左右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至于对方的那位总督大人会做何决断,王海滨也只能是等着看罢了,这便顺势也起了身,将穆阿?维亚?阿本送到了船舷处,又令人奉上十数坛美酒作为礼物,将其就此打发了开去。
“虎老弟,这弩车犀利无比,就此传了对方怕有不妥罢,万一要是殿下怪罪下来,那……”
穆阿?维亚?阿本的小艇划远了之后,始终含笑在船舷处相送的王海滨面色渐渐地凝重了起来,也没回转船舱,就这么站在船舷处,瞥了眼身旁的林虎,迟疑地开了口,言语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忧虑之意——先前谈判之际,王海滨是得到了林虎默许的眼神,这才会勉强同意为对方造弩车的,只是心里头却是无甚底气可言。
“王兄放心,弩车虽犀利,却不过是将淘汰之物罢了,若能换得个建立据点之机会,也无甚不可的,嘿,殿下手中的犀利武器何止这些,将来有一日王兄定会眼界大开的。”
林虎乃是“鸣镝”的实际创建者,自是对“鸣镝”秘密研究院的事情倍儿清楚,对弩车这等笨重而又射速慢的玩意儿自是不怎么看在眼中,然则碍于规矩,他却是不能将实情相告,只能是含糊地提点了一句便作罢论。
“哦,那敢情好,就不知那位野心勃勃的总督大人会作何打算了?”
王海滨与林虎相交有年,自是清楚林虎向不虚言的性子,这一见其说得如此肯定,心里头的不安之意顿去,这便笑呵呵地转开了话题。
“不好说,且等着看好了。”
林虎素来稳重,对心中无底之事,自是不会信口开河,这便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道。
“说得是,等着便是了,走,今日大胜一场,须得好生畅饮一番,且饮酒去!”
王海滨虽有些子患得患失,可毕竟不是寻常之辈,自不会将担忧挂在脸上,这便哈哈大笑地一鼓掌,拉着林虎便往船舱里去了……
“……,总督大人明鉴,交涉的经过便是如此,那唐人只给出了到日落前的时限,究竟如何定夺,还请总督大人示下,下官也好照着办去。”
总督府一间密室中,穆阿?维亚?阿本卑躬屈膝地站在房间的正中,谄笑着面对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叶齐德?伊本?阿布,小心翼翼地将与王海滨交涉的经过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当然了,其中不忘可着劲地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箔,就差没将他自个儿描绘成盖世无双的谈判专家了。
“分号?这帮唐人还真敢想,也罢,你且去通知他们,就说这协议本总督准了,可须得附加一条,弩车制造场本总督要占一半的股份,另,须得保证一半的工人是我大食国人,若能如此,这分号本总督便认了,本总督可以保证其在我亚历山大城中之平安,受本人之直接庇护,若不然,他们爱去哪就去哪好了!”
听完了穆阿?维亚?阿本的情况介绍,叶齐德?伊本?阿布并没有立马开口,而是闭着眼睛,默不作声地盘算了良久之后,这才开出了最后的条件。
“啊,是,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穆阿?维亚?阿本显然没想到叶齐德?伊本?阿布会附加上这么个条件,额头上的汗珠子立马便沁了出来,可又不敢提出反对,只能是唯唯诺诺地告退了去。
“等等,穆阿,回头你找些人手,待得唐人回国之际,跟着去大唐开开眼界,所需费用由本人支付!”
没等穆阿?维亚?阿本转身,叶齐德?伊本?阿布突然又加了一句,此言一出,登时便令穆阿?维亚?阿本愣在了当场,目瞪口呆地不知说啥才好了……
第五百零二章及时雨
“……河州马场存栏马匹一万六千七百三十二,羊一百二十七万只,牛,七千头,卖出五千四百匹,羊八十七万只,牛三千头,获利一百三十万贯,扣除各项支出,共计纯利三十万贯;河州各项税收所得三十八万贯,已移交银库,鄯州各项税入二十一万贯,已移交银库……”
上元元年十二月初七,又到了年终会账的时间了,一身白狐裘袍的李显正端坐在书房里,听着账房管事禀报着已汇总上来的各州账目,这一听北部诸州尽皆大丰收,李显的脸色虽尚算平静,不过么,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微微上翘了一些,内心里么,不消说是很有成就感的,这不,光是北部诸州的收入总和便已达到了国库的十五分之一,而地盘与人口则远不及疆界的百分之一,这等收入说起来当真惊人得很,而这正是李显两年余来兢兢业业努力出来的结果,自由不得李显不暗自得意了的。
“……兰州岁入四十三万七千八百贯另三百文,支出八十七万四千贯,缺额四十三万六千一百贯另七百文;临州岁入二十一万三千贯,支出五十八万四千贯,缺额三十七万……,全河西共计亏空九十六万三千八百贯另四百文,如上以闻!”
李显显然高兴得太早了些,账房管事这可是标准的先报喜再报忧,接下来南部诸州全面亏损,累加一算,不单没有半点的盈利,反倒亏空巨大,直听得李显牙根都疼了起来,没法子,官府那头的日常开销倒是不大,问题是李显这两年来又是练军,又是建厂,建的还大多是军工之类的厂子,一时半会儿见不到效益不说,还得往里头可着劲地填钱,就算有再多的钱,那也断然不够李显花的。
头疼了,这回是真头疼了,九十六万贯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能挪将出来的钱都已叫李显挪去用了,纵使是“邓记商号”那头也没得进账了,真要再动,那来年整个商社可就要运转不开了,饶是李显再能,面对着这等亏空,也真有些个老虎吃天无从下嘴之感。
“孤知晓了,下去罢。”望着诚惶诚恐的账房管事,李显实在有些子无奈得紧,也没心思安抚于其,只是微皱着眉头挥了下手,便将其打发了去,自个儿却有些子呆愣地端坐在几子后头,苦心积虑地思索着来钱的路子。
“咳咳!”
李显一旦有心思,等闲人是不敢随意打岔的,不过么,端坐在一旁的张柬之却是不在此列,这一见李显脸都快皱成了苦瓜一般,心里头当真有些子怜惜,不为别的,光是李显这等宁可自己受累也断不肯加捐税的做派便令张柬之极之感慨,这便假咳了几声,打断了李显的沉思。
“这局面,呵,孤还真是头疼了,真不晓得林虎与王海滨那头出了甚事,这都去了一年余了,也没见个信儿,嘿,孤当真有些失算了,先生对此可有甚良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