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罢,唉,我黑党项一族若是小部落,或许能没事,可……”
拓跋山野所思所想显然比其兄要深远得多,然则说到应对之策,他也同样是茫然得很,只因出招的主动权在英王的手上,要想做到见招拆招绝非轻而易举之事,面对着李显这等雄霸之主,拓跋山野实在是没有太大的信心与把握。
“大哥,二哥,不好了,前头出乱子了!”
拓跋山野的话尚未说完,便见十数骑如旋风般从队伍前列冲了回来,当先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青人正是拓跋家的老三拓跋山重,但见其纵马如飞地冲到了近前,高声嚷嚷了起来。
“慌个甚?有事快说!”
这一见拓跋山重如此慌乱,拓跋山雄的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可再一见身边的部族皆受惊不小,脸色立马便耷拉了下来,板着脸训斥了一句道。
“啊,是,大哥,宁古思都那个狗贼自称奉了河西大都督府之命,将河州牧场给霸了,还领着部族兵在黑山口外拦住了各部族的去路,慕容部、乞颜部、步刺部都已被拦,小弟所率的前部也被挡住,说甚子大都督府已将整个河州征用,不许各部族再进牧场半步,如今前头已是吵翻了天了,大哥,二哥,你们看咋办才好。”一见长兄发怒,拓跋山重自是不敢怠慢,忙大喘了几口粗气,紧赶着将所得之消息禀报了出来。
“什么,宁古思都这条老狗,当真混帐,走,看看去!”
拓跋山雄与宁古思都可是老对头了,彼此间的关系向来不睦,往年便没少因牧场之事起冲突,回回都是黑党项大胜而归,此时一听宁古思都居然敢作出独霸牧场之事,拓跋山雄登时便火了,黑着脸断喝了一声,拨马便要率部冲向前去。
“大哥且慢!”
一见自家兄长要负气行事,拓跋山野登时便急了,忙不迭地一伸手,拉住了拓跋山雄的马缰,紧赶着出言阻拦道。
“二弟放手,没了牧场,我部族何存?为兄倒要看看宁古思都这个老混帐有何能耐,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拓跋山雄的火气显然是大到了极点,一抖马缰绳,便要摆脱拓跋山野的阻拦,口中气咻咻地便骂开了。
“大哥,小心有诈,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拓跋山野原本就对河西马场一事有所疑心,再一结合宁古思都的跋扈行事,更是断定此事的背后没那么简单,奈何牧场事关部族生死,在此事上绝无退让的可能性,尽管如此,他还是谨慎地劝谏了兄长一句道。
“知道了,走!”
拓跋山雄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思去想此事背后的蹊跷,一挥手,弹开其弟拉着马缰绳的手,断喝了一嗓子,领着一众部族亲卫便纵马向前方冲了去,拓跋山野见状,也只能是苦笑地摇了摇头,一个打马加速,紧追了上去……
黑山口乃是河西走廊进入青海的要道之一,然,因位于大唐境内,原本只有一个不算太大的关城再配上一千士卒为守卫,可自去岁河州会战之后,这座不大的关城便已开始着手扩建,经一秋一冬的整肃,如今已是雄关一座,彻底掐死了河西北边数州各部族进入河州春夏季牧场的道路,而今,宁古思都所率的六千余部族杂兵便安营列阵在关前一里的平原上,强行挡住了大小部族的迁徙,双方对峙已有数日,陆续赶来的大小部族已多达二十个,其中河西北部最大的三个部族中慕容部、乞颜部都已抵达关前,各部族之民加起来已有近十万之众,偌大的关前平原上布满了各色营地,时值家畜的发/情期,牛羊马匹的喧嚣之声噪杂无比,再加上各部族与宁古思都所部的骂战之声日夜不绝,整个关前平原喧嚣得沸反盈天。
“老慕容,乞颜老儿,尔等都在此哄闹个甚?”
作为河西最大的部族,黑党项的威风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其大队部族兵方一赶到,原本正与宁古思都所部骂战的诸多部族立马全都安静了下来,各部族头人更是紧赶着调头去迎接拓跋三兄弟,然则拓跋山雄却是无心跟这些大小头人们寒暄瞎扯,胯下的战马尚未完全停稳,拓跋山雄已是黑着脸呼喝了一声,丝毫没给慕容部的头人慕容文博以及回鹘乞颜部落头人乞颜直彦留半点脸面。
“哈哈,方才说到拓跋老哥呢,您可就到了,这回好了,您老来了,这事儿怕也就能解决了。”
慕容文博是个笑面虎般的人物,丝毫不因拓跋山雄的态度生硬而动怒,只是笑呵呵地打了个哈哈,似乎对拓跋三兄弟的到来极之欣慰状。
“哟,我说是谁到了,如此大的威风,敢情是拓跋老大来了,嘿嘿,这回我等能不能进河州,可就得看您的了。”
乞颜直彦自忖背后有突厥靠山,一向不怎么将黑党项看在眼里,加之彼此间为了牧场的事儿,也没少恶斗过,这一见拓跋山雄一至便摆出老大的架子,自是满心的恼火,这便阴测测地吐出了句酸话来。
“哼,乞颜老儿……”
拓跋山雄几次打败过乞颜部落,心里头本就瞧其不起,这一(。)听乞颜直(。)彦话说得(。)如此难(。)听,原本就大的火气登时便更旺了几分,张口便欲骂娘。
“大哥,还是先看看宁古思都在搞甚名堂好了。”
眼瞅着自家兄长要发飙,拓跋山野可就有些子急了,唯恐大事未定之前自家阵营先出了乱子,忙从旁插了一句道。
“哼!”
拓跋山雄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辈,这一听其弟开了口,自是不好再发作,这便怒视了乞颜直彦一眼,冷哼了一声,一抖马缰绳,策马率众向阵前缓缓行了去……
第四百二十二章绝对强势(二)
“儿郎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丢了老子的脸,老子就扒了谁的皮!”
黑党项人多势众,这一到来自是声势浩大得很,宁古思都一见之下,心头不由地便是一阵突跳,瞳孔猛缩之下,眼神复杂至极,既有紧张,又有激动,更多的则是恐惧——慕容、乞颜等部人数虽众,可宁古思都却压根儿就没放在眼中,不过十余万散兵游勇而已,可拓跋三兄弟却不是好惹的,往日里撒拉部族可是没少吃黑党项的大亏,屡战屡败之下,宁古思都对拓跋三兄弟已是畏惧到了骨子里,若是可能的话,宁古思都是打死也不愿再跟这三兄弟公然冲突的,奈何形势所迫,宁古思都连一丝一毫的选择余地都没有,事到如今,宁古思都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发出了声凶恶至极的断喝,以为自个儿壮上些胆气。
“呼嗬,呼嗬!”
宁古思都虽所部兵力虽仅有六千五百余众,可构成却极为复杂,真正出身撒拉族的兵员只有一半多一些,余众则来自二十余小部落,然则经过一冬的整合,勉强算得上初具战力,这一齐声嘶吼之下,倒也颇见雄浑。
“宁古思都,给老子滚出来!”
拓跋山雄原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会儿又正值气头上,再一听对面喝威之声大起,心中登时便更烦了几分,哪会给宁古思都留甚脸面,纵马冲到场心处,铁青着脸,断喝了一嗓子。
“啊哈,这不是拓跋老哥么,许久不见了,老哥还是这般精神抖擞,了不得,了不得啊。”
宁古思都本性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早几年便已是被黑党项打怕了的,这会儿一见拓跋山雄领着两位弟弟威风赫赫地在阵前断喝,心里头不免又是一阵发虚,可一想到自家背后的大靠山,心气立马又起了,壮着胆子策马行上了前去,笑嘻嘻地打了个哈哈。
“宁古思都,少跟老子来这套,说,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独霸河州牧场,今天若是不给老子一个满意的交待,老子扒了你的皮!”
拓跋山雄压根儿就瞧宁古思都不起,加之心挂牧场,哪有甚心思跟宁古思都瞎寒暄,眼一瞪,毫不客气地便出言训斥道。
“拓跋老哥说笑了,某家可没那个本事,此乃大都督府之令,某不过奉命行事罢了,来人,宣!”
宁古思都虽不是甚奢遮人物,可好歹算是一大部落头人,脸面还是要的,加之又自忖有大都督府在身后撑腰,哪肯平白忍受拓跋山雄的连番喝斥,这便耷拉下了脸来,一挥手,高呼了一声,自有一名手捧着公告的撒拉族兵从后阵策马奔了出来。
“河西大都督府有令如下:去岁吐蕃为乱,征战甚烈,有赖我大都督府麾下诸军拼力死战,方得保一方平安,然,战马之损耗过巨,实难以为继,为保境安民故,特征用河州一地为军用马场,任何人等未得大都督府将令,不得私自入内,违令者,杀无赦!另,令宁古思都为河西马场之巡防使,护卫河西马场之绥靖,有敢违令进河西马场者,由其斟酌处置!河西大都督英王李显,咸亨四年元月初三。”
那名纵马而出的撒拉族兵乃是名通译,但听其先是用汉语宣读了公告,而后又分别用鲜卑语、突厥语、回鹘语重复了一番,声音高亢而雄浑。
“拓跋山雄,你可都听清楚了,这是英王殿下之令,有敢违背者,即是谋逆,当灭族!”
公告一经宣布,对面十数万人齐齐变了脸色,人人惊怒不已,这等情形落在宁古思都的眼中,登时便令其心中涌起了一阵自得之情,这便狞笑了一声,大刺刺地一挥手,反过来喝斥了拓跋山雄一番。
“狗东西,老子杀了你!”
拓跋山雄素来心高气傲,哪能受得了宁古思都的鸟气,一激之下,登时便要爆了,大吼了一声,“唰”地抽出腰间的弯刀,一抖马缰绳便要放马杀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