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长生祠略停留了一会儿,开始往外走。方先生见用不着他,提出了告辞。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秦珩想了一想,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哥哥,从昨夜到现在,我都没见着周成,你可知他到哪里去了?”
秦珣闻言,定定地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蓦然开口:“你问他做什么?想让他协助你再死一回?”
“我不是……”秦珩小声道,“哥哥误会了,我不是,我没想着再……假死。我就是白问一问,毕竟那半年多亏了他。”
秦珣的脸色并不好看,良久才道:“你与其担心他,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秦珩心说,得,又来了。“担心我么?”她声音稍微颤了颤:“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是吧?”
秦珣哼了一声,但不可否认,她后面那句信赖的话语,很好的取悦了他。
然而很快,他唇角的笑意就收敛了,她当初若也这么想,也就不会一切都瞒着他了。他暗暗叹息,罢了,不急,慢慢来,至少现在还是有进步的。
文庙正举行庙会,人多热闹。秦珣想起两人年少时也曾在宫外皇城闲逛,心念微动,指了指前面:“到那边走走。”
秦珩自然无有不从,人流众多,她牵着哥哥的衣角,倒比小时候更依赖一些。
几人刚行数十步就见到了乔装而至的周成。周成刻意装扮过,他涂黑了脸颊,又粘上了胡子,看起来平白老了十几岁。好在他看着并不像受伤的样子,秦珩略略放心。
周成过来的第一句话,是对秦珣说的:“殿下,姑娘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回京。”
他说这话时,不敢看秦珩,眼睛只瞅着自己的脚面。他自觉很对不住六姑娘,原本答应了要保护她,不把她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却还是出卖了她。
秦珩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神色也变了一变。果真周成早就向皇兄示好了,她被皇兄发现,也有周成的功劳在其中吧。她想,短时间内她是不想理周成了。
秦珣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秦珩,他轻声道:“好。”
周成禀明事情,没有即刻离去,他偷偷看了一眼头戴冪篱的六姑娘,心里极为酸涩。太平县城东的房子,他们租赁了两年,银钱都已经付了。他跑上跑下办的户籍,也都办好了,可惜都派不上用场了。
大约是今日庙会,文庙旁边有许多小孩玩意,有风车,有些零嘴,秦珩的视线被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所吸引。
她不免想起周成数次给她带冰糖葫芦,尽管它的味道她不喜欢,但她还忍不住想,在太平县时的这段日子可真好。虽然无聊些,可她难得的安心。
可惜了,她不由得喟叹一声。
秦珣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看她盯着冰糖葫芦,自然以为她喜欢。毕竟在他看过的几本话本里,小姑娘都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于是他当即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施施然道:“来一串冰糖葫芦。”
说这话时,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周成,他可还记得初见周成时,周成正为她买冰雪冷元子。他这做兄长的对她,比周成对她要好多了。
“好嘞。”摊主收了钱,很快取出一串。
秦珣神色淡淡,递给秦珩:“拿去。”
秦珩目瞪口呆,她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但是皇兄给她,她又不能说自己不想要。她只得接过:“谢哥哥了。”
一旁的周成忍不住道:“姑娘不喜欢这些。”
他还清楚的记得,她说她喜欢的是冰雪冷元子,为此,他特意跑了很久,才买了一份给她。可惜,不能亲手交到她手上。
秦珣神色微微一变,冷眸微眯:“你说什么?”他看向秦珩:“他说你不喜欢?”
不等秦珩回答,周成便抢道:“她喜欢冰雪冷元子。”
秦珩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周成,早不多话,晚不多话,偏偏这个时候多话。三皇兄好不容易露出点欢喜神色,还能惦念着给她冰糖葫芦。这下好了,全叫周成给毁了。
她轻声道:“冰雪冷元子我喜欢,这个我也不讨厌。”她压低了声音,续道:“就算是原本不喜欢,哥哥给的,也就喜欢了。”
秦珣听她这语气,心下明了,她是真的不大喜欢。——她的喜好,周成竟然都知道!也是,朝夕相对半载,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心中有几分憋闷,皱眉道:“不喜欢就扔掉,哪那么多废话?”
秦珩却是握得更紧了一些,似是真怕他抽走扔掉一般。她有些倔强地道:“我喜欢,我不扔。”
秦珣没再说话,但是心头的那丝不悦稍微消散了一些,还算懂事。
不过喜欢也好,不喜也罢,秦珩自小接受的教育使得她做不出在街上举着冰糖葫芦边走边吃的事情来,更何况她还戴着冪篱。
街上人流太多,秦珣也无意闲逛,只说了一句:“回去吧。”就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秦珩嗯了一声,紧紧跟上,
秦珣回首,想等她牵上自己的衣袖,然而他一回头,却惊见一道寒芒闪过,一柄剔骨刀距离她的后心只有寸许的距离,且那距离还有缩短之势!
他大惊,一手揽了她入怀,另一只手,去阻止那剔骨刀的凶猛攻势。
这变故太过突然,等秦珩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皇兄怀中了,而皇兄的另一只手正握着剔骨刀锋利的刀刃,鲜血直流。
秦珩忍不住惊呼一声:“哥,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你要不要紧?”
秦珣缓缓松开刀刃,面无表情:“我没事。”
周成与几个黑风骑飞速上前,制伏了那个满脸横肉的男子,连忙请罪:“属下失职。”
见此情形,附近的人们纷纷惊叫,四散而去。
“怎么会没事?你手上都是血……”秦珩一面说着,一面急急去摸秦珩的腰带。
她记得他的腰带是特制的,里面会有金疮药等物。——这是他少年时期就有的习惯。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受伤了,他需要赶紧止血。
秦珣眸色渐深,他用未受伤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