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四殿下连人带马即将从崖顶摔落,他想都没想,纵身一跃,试图营救。
骏马哀鸣一声,直直坠落。
老天垂怜,他拽住了四殿下的手臂,但是没能阻止四殿下坠落的趋势。他只能一手抓着四殿下,一手拽住了倒长的荆棘丛,欲在崖壁上寻个着力点,将四殿下扔上去。
他抬头往上看,不知崖顶在何处。偏巧他借力的荆棘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咔吧一声竟断了。
秦珩当即瞪大了眼睛,暗道一声:我命休矣。身体随之急速坠落,拽着她胳膊的周成,也跟着她一起往下掉。
耳畔风声呼呼,她不免悲从中来。她原本设想过多种假死逃走的法子,最后却不得不定成了这么一个自伤八百的。
——她手上无可用之人,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她又不想连累了无辜的旁人,那就只能是她在身边无人的情况下尸骨无存了。
她之前查过不少资料,也问了当地的老者,知道荆棘崖的情况。
若根据她本来的设想,她假意从崖顶坠落,造成她身亡的假象。隐藏个两三日。待四殿下“去世”,再缓缓逃走。
为此她提前做了各项准备,为求逼真,她甚至想着要在骏马坠崖前再离开马背。她跟着武安侯学了三年,她确信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
却不想出了意外,周成突然出现,在她即将弃马逃走时,扯住了她,两人一起坠落。
假死恐怕要成真死了。
可是,她不想死。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放弃。
她拼尽全力去抓崖壁上倒长的荆棘。荆棘丛茂密,她没抓到荆棘,反而……扑进了荆棘掩映下的洞中。
身上不止一处被刺伤,脑袋磕在地上,但是双脚竟然有了可踏之地。
绝处逢生,秦珩喜出望外,连压在她身上的周成似乎都不那么讨厌了。她四肢百骸剧痛无比,但心里的喜悦却咕嘟嘟直冒泡。
“殿,殿下?!”周成的声音既惊且喜。
秦珩一时又是惊喜,又是烦恼。活着固然很好,可身边有个周成跟着,她这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她脑袋昏昏沉沉,终是缓缓合上了眼睛。
“殿……”周成猛然意识到自己压在了四殿下身上,而四殿下从头到尾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心底冷汗直冒,四殿下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他连忙从四殿下身上起来,然而洞中黑暗,他骤然抬头,不知撞到了何处,脑袋一痛,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周成想起前事,在黑暗中伸手向旁边摸去,摸到四殿下的口鼻。嗯,还有呼吸。他暗松一口气,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亮。
洞中顿时明亮起来。
他微微眯了眼,小心查看着环境,见这山洞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他们现在是在洞口。
不对,他得先看四殿下。
“殿下,殿下?”
四殿下的情况令人触目惊心,面色苍白,双目紧阖,胸前衣襟上沾染了斑斑血迹。
周成是习武之人,随身带有金疮药。四殿下这情形,肯定是要先治伤的。他也没多想,单手去扯四殿下肩头的衣服,想查看胸前要害是否有伤。
“呲啦”一声,衣衫撕裂,白色的中衣下层层叠叠的白布教他愣在当场。
周成瞬间睁大了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对自己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他颤着手搭上了四殿下手腕,去寻其脉搏。
脉搏跳动如常,只是,只是这分明是女子的脉相!没错,他自幼学武,略通医术。这脉相是男是女,他还是分得清的。
可是,有这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他自小学的都是假的。四殿下,怎么可能是个姑娘?可是,他很确定他眼前的四殿下和一年前的四殿下是同一个人。
那么,四殿下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姑娘的?
他不敢去揭开中衣下的白布,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去查看四殿下身上外伤,帮她挑出手上的刺。
秦珩幽幽醒来时,还在山洞中,不远处有火光。周成背对着她,坐在火前。她衣衫破损,身上各处伤口隐隐作痛。轻轻叹一口气,她心说,她这不是假死,真成寻死了。她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听闻身后的响动,周成缓缓转身,神情复杂:“殿下……”
秦珩默不作声。她现在不想跟周成说话,他奋不顾身去救她,却破坏了她的计划,还让她陷于现在的困境。
要杀了他吗?她想她做不来。
“殿下,咱们现在是在崖壁的半腰的山洞里,洞口外面都是荆棘。”周成不敢去看她,罕见的话多。他不敢去问她为何会出现在崖顶,也不敢问她为什么是个姑娘。
秦珩只“嗯”了一声,内心充满无力感。悬崖的半山腰里,如何出去?她腰带的暗节里,倒是藏有油纸包的牛肉干和一小瓶水,顶多能应付两日。
必须得找到出路,离开这里。至于周成,她有些犹豫了。
“不过殿下不用害怕……”
“嗯。”秦珩轻声道,“我不害怕。”
有什么可怕的?是她自己倒霉罢了。不过她能活这么大,已经算很幸运,很命大了。看,从荆棘崖坠落都没死。这荆棘崖,是她老祖宗的福地,可能也会是她的福地。
她害怕什么?
“不是,属下是说,殿下昏睡的时候,属下探了探这山洞,发现这里是能出去的,就是不知道通向哪里。”周成慢吞吞道。
秦珩心里一跳,惊喜席卷而至。她惊道:“你怎么不早说?”
“属下这不是说了吗?”周成低了头,拨弄火苗。
秦珩短短片刻间,心情几起几落,此刻方被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所笼罩。她深吸一口气:“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