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齐摇头道:“娘,我放弃这次会试,不是为了妹妹,而是为了我自己。”
“怎么说?”顾宛娘不明白。昨天嫂子过来也很是不解,因为安齐不去参加会试,顾少霖也不肯去。对于一直想着转换门庭的嫂子,自然着急。
安齐道:“娘您不懂。我太年轻了,如果明年参加会试,即便中了,朝廷也不会让我外放,多半是要进翰林院的。翰林院本来是个好去处,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皇帝顾问,是个离天子很近的地方,很多人想去还去不了。可问题还是在于我年纪太小,而且本身于文采上并不出众,我要真去了翰林院,最多当一个编修修史书,要想出头就难了。妹妹说现在皇子们争储越来越厉害了,不管靠在哪一边,像我这样的小人物,都是最先被牺牲的。所以,留在京城做官不可取,我只能求外放才有出路,而且只有外放历练回京的,以后才能入内阁……”
顾宛娘哪里能听得懂这些?她只听出来两个意思。一,这主意是女儿出的;二,儿子现在虽然也能考中,但前途有限,还很危险。
“又是然姐儿的主意?她这么小,这主意真的好吗?”不是顾宛娘看不起自己的女儿,而是在她看来,女子天生就是不如男子的,更何况女儿这么小,朝廷的事情她一个小丫头真的懂吗?
安齐笑道:“娘,您忘了小姑父曾经说过,妹妹要是个男孩子,必是封侯拜相的料。您以为我们这两年总跟妹妹一起看书讨论是在做什么?要不是有妹妹指点,我和表哥哪里就能年纪轻轻就中举?您真以为你儿子是天才,别的读书人都是傻子不成?”
顾宛娘愣了。她忽然想起当初丈夫的感叹:我们家囡囡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安齐和芳姐儿的婚期订在十月初八,原本说好的,不管齐哥儿能不能中,都先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结果安齐中了解元,等他们成亲的时候,来的客人比预料的多得多。要不是顾家在县城里还算人脉广,那天连招待客人的饭食都要出问题。
哥哥成亲了,家里多了个嫂子,安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跟哥哥一下子就疏远了似的。仿佛以前哥哥是自己的,现在已经变成别人的了,唉,难道她真的有恋兄情结?
三朝回门,顾庭芳直接回了后院找杨氏,赵安齐却被顾胜文和顾少霖迎到书房去喝茶,顺便谈谈后面的打算。
顾胜文跟顾宛娘一样,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参加会试,反而要去国子监。
安齐将自己解释给娘亲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一句都没有提妹妹。顾胜文听完,不禁暗自赞叹不已。这番见识,哪里是一般人能有的?别说他们这样的人家了,就是那些高门旺族的子弟,也未必能看到那么远。他再一次庆幸当初这桩婚事订的好!齐哥儿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然而,没过一会儿,内院里杨氏就派人找他进去一趟。
顾胜文不知何事,让顾少霖陪安齐说话,他赶紧回了后院一趟。再回来的时候,他的面色就有些古怪了。
原来,今天女儿回门,偷偷跟杨氏说,安齐虽然跟她睡了一张床,却没有碰她。
第一天晚上,顾庭芳只当安齐喝多了酒,累了。她没办法,面子又薄,不敢跟顾宛娘说,只好一大早地就起来狠心用针刺破了手指头,弄了点血抹在那贞洁布上,放在盒子里,敬茶以之交给婆婆。可第二天晚上,安齐分明没有喝酒,还是不管自己倒头就睡,让顾庭芳不得不怀疑,难道安齐不懂不会?
这个问题很严重,顾胜文想着妹夫去的早,妹妹一个女人家估计也不好跟齐哥儿说这个,齐哥儿又是个好孩子,不往那肮脏的地方去,自然是不懂了。可让他这个舅舅兼岳父去跟女婿说这个,他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因此,没过一会儿,又有人将顾少霖也叫了出去,却让安齐在书房稍侯。安齐忍不住想,难道顾家出了什么大事了?怎么也不告诉自己?好歹他现在是女婿,也算半子了吧?
没过一会儿,顾少霖就回来了。
只见他看着安齐,神色古怪得很,最后甚至忍不住指着他笑起来。
安齐一想,忽然就明白过来。他面色一红,转身不理这个嘲笑自己的大舅哥。
顾少霖见了,忍不住放声大笑,让书房里伺候的小厮都出去,这才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道:“你这小子,原来也有你不会的事情!哈哈哈哈,你不会,怎么也不问问哥哥我?”
安齐瞪他:“你经验很丰富吗?”
顾少霖忽然收了笑,轻叹道:“其实也不算丰富。不过……唉,等你跟芳姐儿圆了房就知道了。来,哥哥跟你说……”
说着,顾少霖就将安齐拉过去细细地说了一阵儿,最后问他:“明白了没有?”
安齐面色发烫,过来一会儿才说了实话:“妹妹曾经说过,女孩子十五六岁时身体其实并没有发育好,说年纪小了生孩子容易难产,最好等到十八岁以后再生孩子最好。我想着,只要我不碰表妹,她总不会怀孕,总不会有危险的……等过两年,她大两岁了,身体也发育好了,我们再生孩子不迟……”
“然姐儿连这个也知道?”顾少霖面色也不禁发烫起来,却是气的。这种事情然姐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才多大?连齐哥儿都不懂,她还真是什么都懂啊……
顾少霖将安齐的话转给父母妹妹,当然没提安然,只说安齐从什么书上看到的,却将杨氏和顾庭芳感动得不行。
杨氏叹道:“芳姐儿,你是个有福的。齐哥儿是个踏实稳重的,难得还肯这样为你着想,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姑母。”
顾庭芳红着脸点点头,心中很是欢喜。
十一月初,家信送到永昌府,贺明朗不禁对着祖母的信暗自感叹。
老家母亲和祖母对这门亲事是越来越满意了,两位老人家都很喜欢这位解元公,还要求吴氏带着孩子回老家成亲,说她们想看看这位孙媳妇和重孙媳妇。
贺明朗将信递给吴氏道:“早就说你见识短你还不信。看看,十七岁的解元公!你儿子聪明,他怎么落榜了?”
吴氏撇撇嘴:“砚哥儿这次只是没发挥好罢了。再说,我们家谦儿也是举人!”
“没本事就是没本事!什么没发挥好?我早说了,只会那些诗词有什么用?好高骛远,不切实际!朝廷科考选的是治国之才,靠那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能治国吗?”贺明朗逮着机会就是一通骂,让吴氏再也不敢给儿子找借口。
本来贺明朗是不赞同贺之砚参加这一科乡试的,他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水平,明知道他考不上,又何必去丢人?可吴氏不信,那好高骛远自以为是的小子也不信,如今怎么样?
就是长子贺之谦,贺明朗也是考察了他的功课,估摸着他能中了才让他下场的。如此一试而中,传出去多好听?但明年的会试他也不让儿子去,他估摸着这孩子还需好好打磨一下才成。与其勉勉强强考到二甲外,不如多多积累,一鸣惊人,不说头榜,只是也要考个二甲才行。
想到长子,贺明朗才算是有了些安慰。这个长子虽然不如次子这样机灵,却稳重踏实,像他,以后必定能成才。
“时间紧迫,你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吧!让老大一家也跟你们一起回去,他媳妇儿进门一年了,还没回去拜过宗祠,正好这次回去一起拜了!”
吴氏其实更喜欢在任上的生活。头上没有婆婆太婆婆管着,一切事情都自己当家作主。回去了,婆婆太婆婆经常生病,她这个儿媳孙媳就得侍疾,哪次不累得半死?
还有,自己回了老家,老爷谁来伺候?她可不以为自己不在,老爷会忍着不纳妾。想来想去没办法,她只好将自己身边的丫头给贺明朗收了房,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代为照顾丈夫。她本想将那丫头抬了做妾的,可贺明朗不同意,而且还交代了,不许那丫头生孩子。吴氏很感动,认为这是丈夫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护。她想起自己当初怀孕的时候也给他安排了通房的,可贺明朗都不让她们怀孕,后来也打发出去了。
腊月廿八,吴氏带着两个儿子、儿媳独孤氏和刚刚满月的孙子,带着一群丫头婆子下人,终于赶在除夕前回到了江阳贺家老宅。
腊月廿五,京城。
杨彦迎着在风雪中回到了京城。离开京城已经整整八年了,今年又打了一场大胜仗,他是回来为自己人请功的。在军中拼搏了八年,在朝中秘密布置了八年,如今他手中也有了一定的势力,打算回京正式扬起战旗了。
五年前他第一次在战场上立功以后,就封了平王。三皇子府也改成了平王府。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回来。
梳洗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管家:“我临走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赵世华,来过没有?怎么后来就没他的消息了?”
管家一愣,想了一阵儿才想起来道:“原来王爷说的是那位赵举人啊!王爷您不知道吗?那位赵举人五年前就死了。据说是在赶考途中被山贼杀死的。不过很多迹象表明,是卢家动的手。皇上恼恨之下裁撤了卢家好多人,二殿下因此实力大增。”
“死了?都死了五年了?”杨彦大惊。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怎么可能就死了呢?还死得这样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