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阿良很是有些发愣，然而梁峰已经放下了竹帘。无奈的搔了搔头发，阿良向着那队官兵走去。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羯奴！东嬴公是发了善心，才给你们一条生路，别给脸不要脸！”孙什长此刻正暴跳如雷的抡着手里的鞭子。他已经跑了数趟武乡，不知带回多少羯奴。从没有一个像这小子一样欠揍。要不是为了几串赏钱，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奴！

皮鞭啪的一声抽在了那年轻人的脸上，在他左颊打出一条暗红印记。登时，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生出狂怒和杀意。孙什长一个激灵，反手拔出了腰刀，他就不信了，打不服这个奴儿！

“奕延！别逞强，我没事……”身后一人小声叫唤着，拉扯那年轻人的衣摆，可是对方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绷紧了腰背，想要合身扑上。

眼看两人就要真刀实枪的干起来，一个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这位军爷，你们这是要锁羯奴回去卖吗？不知能不能卖于我家郎主。”

孙什长愣了一下，也不管面前那小崽子了，扭过头，只见一个矮壮汉子堆着笑脸走了过来。他身后，是三辆牛车，还有不少仆从，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没想到半路就碰到了买主，孙什长眼珠一转，立刻大模大样的说道：“这些羯奴可是要贩到冀州的，怎么能随便卖给你们？”

能说出这话，就说明还有商谈的余地。阿良立刻道：“既然都是买卖，何必浪费来回的口粮？我家郎主是真心想要买几个羯奴回家使唤，军爷您能否行个方便……”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看着这个笑容满面的管事，孙什长心底暗自琢磨。上峰只是命令他们拿人，拿多拿少全凭运气，并没有固定限额。如果带回郡城，一个羯奴也不过赏两吊小钱，但是如果自己私自买卖，得了钱哪怕是一队兄弟均分，也不会太少。

想到这里，他脸上终于也露出了笑容：“这可是最精壮的汉子，贩到郡城，要价起码也要万钱！”

阿良嘬了一下牙花子：“都这时候了，羯奴哪还有这个价的？我看上党那边，一个也才三千钱的样子。”

“那是卖给高门大族的，你们是什么身份？”孙什长斜睨了后方的车队一眼，这些牛车都简陋的可以，看起来不像是贵人的车队。

“我家郎主可是亭侯！”阿良的脸色沉了下来，让他低三下四可以，但是侮辱他家郎主，绝不能忍！

没想到居然是有个爵位的，孙什长心里立刻虚了不少。他可分不清楚这些达官贵人的爵位差别，只清楚这样的人家，最好不要得罪。

想了想，孙什长终于松口道：“一共十一个人，就算两万钱好了。不过现在没有身契，我只能给你们压个信物，回头到郡城补办身契就行。”

阿良皱了皱眉，这价格还行，但没有身契实在麻烦，犹豫了一下，他回到牛车旁，低声问道：“郎主，那什长说一共要两万钱，只是身契要到郡城补办。小人怕到时这群兵丁赖账……”

十一个大活人，也不过几剂寒食散的价钱。这世道，人命可比奢侈品廉价多了。他带出来的钱虽然不多，但是之前李府为了抹平“盗药”案，专门塞了两万钱到燕生房里，用来买人正好。至于身契，他根本就不在乎。冷哼一声，梁峰道：“无妨，收下吧。”

得了家主命令，阿良也不废话，拣出了两万钱交给了孙什长。这可是笔意外之财，孙队长笑得脸都开花了，忙不迭接过钱，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牌，递给阿良：“拿这个到县衙就能补办身契，找孙县丞就好。”

孙县丞是他家表叔，只要打通关节，开出几张身契还是轻而易举的。正因如此，他才敢大着胆子私卖人口。

阿良仔仔细细检查过木牌，才点了点头：“这些羯奴我就领走了。”

“好说好说，木枷也送你们了。最好等回去再摘，这些羯奴还没调|教过，放肆的很，免得伤了贵人。”说着孙什长冲身后的小兵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带过去！”

就像交送什么货物一样，那群大头兵拉拉扯扯，把几个羯人推搡到了车队旁。孙什长似模似样向牛车行了个礼，才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还没到郡城就被人转卖了，不少羯人面上显出忐忑。阿良没搭理他们，回到车旁禀报道：“郎主，人都买回来了。”

竹帘掀起一角，一个疲惫不堪的声音传来：“木枷去了吧，给他们弄些吃的。”

阿良愣了一下，现在就去木枷？还要给饭？不过郎主下的命令，他可不敢反驳。躬身应是后，阿良转过身，中气十足道：“郎主心善，买下你们，还吩咐去枷。你们别不识好歹，安分一点，回府之后，自有你们一口饭吃！”

这群人已经忍饥挨饿走了一天，如今听到有饭吃，还不用再带枷，立刻骚动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如今饥荒这么严重，能到贵人家为奴，总比饿死荒郊要好上太多。有几个机灵的，已经凑到阿良身边，想巴结一下这个未来的上司。

一个瘸着一条腿的汉子扯了扯还傻站在身边的青年，兴奋道：“奕延，这次咱们可有救了！”

那人却没有答他，双目直勾勾盯着已经放下竹帘的牛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半晌后，发现竹帘没有再打开的意思，他才默默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