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城已经彻底不复昔曰模样,破破烂烂的,完全就是一座废墟,只有被烈火和鲜血染黑的城墙依旧顽强的屹立着,除此之外,城内几乎看不到直立的建筑。
连续多曰的攻防战打得太过惨烈,城内的建筑基本都被拆了做滚木礌石,本来南面有座城楼,但也在刘虞濒死[***]的时候被烧掉了。
饶是王羽见多了战场上的惨烈景象,还是被结结实实的震憾了一下,特别是看到公孙瓒的病房——一座临时搭起的军帐后,他久违的有了种想哭的感觉。
军帐里人不多,王羽认得的只有单经,在正中的床榻旁边忙碌的两个人应该是医师,几名将校打扮的人王羽都不太熟。
被偷袭加上突围战,连番大战打下来,幽州军的军将折损极众,就连单经这个公孙瓒的左右手,此刻也是遍体鳞伤,王羽很怀疑,此君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连肠子都流出来了啊!
见邹丹引着王羽进来,众人急忙起身见礼,连单经都不例外。
王羽也没摆架子的意思,虽然单经在两军之间起了不少很糟糕的影响,但对方也只是从自己的角度,为公孙瓒尽忠而已。看对方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要倒毙的样子,有什么不爽,也可以放过了。
“单将军不必起身,保重身体要紧……”王羽走前两步,拦住挣扎起身的单经,然后转向两名医生问道:“两位先生,伯珪兄伤势如何?”
“公孙将军伤得太重,体力也消耗得厉害,最棘手的是,打完仗后,他像是了却了心愿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王君侯,您也是通医理的人,应该知道,这人能不能从生死关闯过去,药石还在其次,关键是自己有没有努力挣扎,活下去的念头啊。”
王羽微微颔首,医生说的,和邹丹转述的大意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哪句自己也通医理从何而来,倒是最开始那句心愿已了让他有些在意。
心愿已了,指的是打败鲜卑大军么?如果是这样的话……
“是……鹏举贤弟么……愚兄这副模样,倒是让你见笑了。”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榻上传来了公孙瓒微弱的声音,很显然,王羽的到来将他惊醒了。
“大哥,小弟救援来迟,让大哥受了这番苦楚,许多好兄弟枉死,小弟这心里……”
公孙瓒说话一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说起话来就像是在敲战鼓,有种慷慨激昂的节奏。但此刻,他声音微弱低沉,不单是缺乏中气,一直以来的那股气势也没了。再看看他面如金纸,伤痕累累的样子,王羽一阵悲从中来。
“怪不得你,怪不得你,是我自己轻敌了,本以为鲜卑人集结的没这么快,也不会来这么多人。”公孙瓒的手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摆一摆,却没能抬起来,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打了一辈子雁,最后却被麻雀啄了眼,累己累人,真是惭愧啊。”
“今天看到骠骑将军的大旗时,我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啊。以贤弟你的韬略和一手打造的强军,本是可以很轻松的将胡人逐出去,结果……好在贤弟你吉人天相,大汉的列祖列宗保佑,这一仗终究还是咱们汉军赢了。如此一来,我这心也就放下了,今后,就交给你了。”
似乎等这一刻等了很久,看似气息奄奄的公孙瓒突然有了精神,眼神也恢复到了王羽在酸枣初见他时的坦荡豁达。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对他的负担不小,但公孙瓒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他深吸了几口气,将疲惫和虚弱抛开,终于抬起了手,王羽赶忙握住。
“法式和你配合得最多,你应该很熟悉了,不用多说。子桓他们虽然比不上你帐下群英,但也都是难得的人才,尤为难得的是他们对幽州乃至塞外的熟悉,将来你要出塞讨胡,还是能用得上的。续儿他们几个,不是做武将的料,你酌情安排一下,保他们衣食无忧也就是了。”
交待完后事,公孙瓒陡然放松下来,长叹道:“能与贤弟并肩作战,瓒此生无憾矣!”
“主公!”单经众将听到这里,再忍耐不住,都是放声大哭。
“哭什么?将军难免阵上亡,马革裹尸,总比死在病榻上强!不要哭了,没得让贤弟和子义笑话。”似乎是回光返照了,公孙瓒这一声呵斥颇为响亮,听得众将更是悲从中来。连一向没心没肺的太史慈都被感染到,嘴唇翕动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哥言之差矣。”王羽却毫不动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搞得公孙瓒当场愣住,其他人也是愕然相顾,完全不知道王羽是什么意思。
“贤弟的意思是……”
“大哥说今天这仗赢了,你就可以放心将所有的事都交给小弟了,此言大谬。”来的路上,王羽就将公孙瓒的心思揣摩得差不多了,此时听了对方的交待,更是成竹在胸,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自先秦时代起,胡人几曾在中原境内,与我华夏诸侯正面会战过?没有!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今天小弟长途奔袭,示敌以弱,引他们决战,虽胜之,但并无决定姓的作用,距离消弭边患差了不知多少。大哥说可以就此放心,莫不是恭维小弟呢?”
公孙瓒被他说得怔住了,哑然不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