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打完了,场却没散。
对普通百姓来说,眼下这样的热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兵荒马乱的时节,老老实实躲在家里尚且不能保得安泰,还四处乱跑,嫌命长么?
但这些天却没有这么多忌讳,这场盛事本来就有两大势力会盟的性质。在刘备势力覆灭之后,青州和淮南二军的会盟,对徐州、淮南,乃至豫州来说,可以说是天大的福音,至少在短时间内,像是柄利剑般悬在大伙儿头上的兵灾,算是暂时消弭了。
久乱而治,带来的必然是发泄般的繁荣。
以后到底如何,没人能够预知,但眼下大伙儿却可以敞开了的享受久违的和平。
远道而来的那些看热闹的,有不少随身带了土产之类的东西——董卓和诸侯们私自铸钱的行为,极大的破坏了中原的金融系统,如豫州这种受战乱影响最大,时间最长的地方,早就退化成以物易物的商业模式了。
带土产,就等于带了钱。
这些人很快就发现,他们带的东西,价值比想象的要高很多。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规律,人多了,需求就多,市场会变得更加繁荣,商品价格自然会高涨。
淮泗一带做为战场已经太久、太久,早在曹操起兵之前,他的那些堂兄堂弟们,如曹仁,就在淮泗之间纵横往来,成就威名了,可见此地的混乱。
混乱导致了各地的往来断绝,商品自然也无法流通,这一次突然有了渠道,自然大不一样,连竹筐、竹篮这些司空见惯的东西,都变得抢手起来。
当然,最直接的促进作用,来自于随军南下的青州商人们。
他们的准备最充分,手中握有的商品量既大,种类也多,品质亦有保障,更是噱头十足——那些卖各种小吃的商人,本就不是为了赚小吃的钱,他们只是拿这个当噱头,招徕更多的人光顾。所以,那些小吃卖的极为便宜,等来人开始品尝,他们就开始介绍其他商品了。
新纸,粮食,皮毛制品,用于煎炒的新式灶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最让人心动的是,这些青州商人不但带来的东西多,而且并不排斥以物易物的模式,他们来者不拒,什么都卖,也什么都买,开出的价格极为公道。
如果是纯粹自发形成的市场,可能也会很繁荣,但不可能繁荣至此,至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而有了青州商人的促进,义成陡然间摇身一变,人气隐隐已经盖过了做为扬州治所的寿春。
很多居住在义成附近的百姓,已经开始往返于老家和义成之间,巴望着能在散场之前,多交易几次,却完全忽略了,家中除了四壁之外,已是几近于空空如也。。
但这无碍于他们被那些住得远的人羡慕,毕竟青州来的商人很和善,什么都收,只要从他们手里换取一些新商品,拿回老家,价值好歹也要翻个倍,这样的好事,去哪儿再找?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大家也没干瞪眼羡慕别人,有那心思灵巧的,就开始打听,问青州商人需不需要人手,进而自我推荐起来。
“人手,当然是要的。我家君侯常说,这世上唯有人是最重要的,而天下万民之中,又独以我华夏子民最为高贵。没错,你们没听说,骠骑将军说的就是‘高贵’二字,别去看自己衣服上的补丁,也别理会自己面黄肌瘦的脸色,这只是暂时的……你不信?”
杨超站在已经空了的大车上,挥舞着双臂,现身说法:“就在两年前,君侯与袁绍那奸贼在河北大战的时候,我就是个卖柴禾的,和刚才那位来问价的大叔一样,天不亮就去山上拾柴,然后守在村口,一直等到天黑,能卖完,晚上就能吃饱,不然……”
“还有他们几个,二狗是个屠夫……”他指着不远处一个忙着烤牛羊肉串,被烟火熏得满头大汗,却依然乐哈哈的商人:“到大战打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三个月没开过张了,没有牛羊给他杀,他这个屠夫也只能拾粪了。”
杨超有意活跃气氛,那二狗也配合得憨笑着,但听众却没人笑,即便有人挑起了嘴角,露出来的也是辛酸的苦笑,乱世之中,谁又不是这样呢?挣扎求存,看不到明天。
“还有他,他,他……”
杨超也不介意,他能理解众人的心情,因为他也曾有过相同的经历,他又指点着几个相熟的商人,将对方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引得众人唏嘘一片,然后才道:“日子过的不好,不是咱们的错,因为咱们每个人都很勤劳,都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
“错的是这个世道!”他的语调猛然调高,变得激愤起来:“是这个世道逼得人活不下去,逼得人铤而走险,最后天下大乱,人人都朝不保夕……大汉朝病了,得治,而治世就在咱们青州,我,和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杨超的演讲触动了很多人,但也有人心存疑惑,不知道好好的回答招工的问题,怎么突然就变成像是要鼓动大家造反的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