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天, 道伦伯爵派出了被驯服的鹰,给卡萨尔·莫兰送来了信:之前去往河对岸的士兵们还有三个人活着。
道伦伯爵声称,他已经在教士们的帮助下摸清了“传染病”的传播规律。
每次发病的进程都是由两个人推进的。一人开始发狂,另一人会陷入昏迷;发狂的人死亡, 昏迷的人就会醒过来接替他发狂的“任务”,然后引发第三者的昏迷……
病人都是随机产生的,目前追寻不到什么明显的传播途径。但, 值得庆幸的是,如果能第一时间控制住发狂者,那一天内只会有一个发狂者和一个昏迷者,其他人不会有任何不适。只是最多一天一夜之后, 发狂者就会吐血而死, 紧接着又会出现新的牺牲者。
但一天只死一个人,已经是他们把损失压至最低的结果了。
死亡的阴影就这样,从一个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却丝毫没有痕迹可寻。
这明显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传染病范畴。
这是诅咒。
道伦伯爵原本以为这是军团镇压他们的手段, 直到卡萨尔派了一支小队前来, 道伦伯爵才恍然, 这也不是出自军团的手笔——因为他相信卡萨尔·莫兰治军多年的名声,相信卡萨尔不会在明知诅咒泛滥的情况下还派自己的军士来送死。所以这必然不是卡萨尔为了获取军功而做的恶事。
道伦自己心里也有数,莫兰家的军团砍他跟砍瓜切菜一样,没必要搞出“诅咒”来糟蹋这片领地的名声……要知道,将来继承这片领地的也是莫兰家的子孙,之前被捉住的那几个军团士兵已经把国王的承诺都给抖出来了,也进一步打消了道伦伯爵对卡萨尔的怀疑。
总之,现在有人在暗算卡萨尔·莫兰的军团、残害道伦伯爵的亲友子民,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他们才是同一条阵线上的。
道伦伯爵来信主要就是为了求情。他愿意主动投降,放弃伯爵之位和他的领地,但是也希望卡萨尔·莫兰能解决诅咒的事,救剩下的人。
……本来嘛,就算被抓住,会处以死刑的也只有道伦伯爵本人以及那些穷教士,剩下的要么坐牢要么劳改要么流放,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这几千叛军不至于都死光。
道伦伯爵:“只要您能解除诅咒,救下您这几个幸存的士兵,也救下我城堡中剩下的活人,让他们有活着的机会接受审判……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卡萨尔·莫兰看了这封信之后沉默了很久。
道伦没有让人把尸体再丢到河对岸来,其实就已经显示了他的诚意。何况他说的也没错,军团和叛军之间的战争不应该有第三者的诅咒插手。即使道伦不提条件,卡萨尔也会想尽办法平息这场诅咒。但道伦偏偏主动开口了,倒让卡萨尔觉得这人还真算个人才。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每天的伤亡缩小至一人也就算了,河对岸至今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乱象,可见道伦伯爵有治理领地的才能。且他愿意放弃负隅顽抗,只希望减少牺牲者,看来人品也堪为贵族。
……可惜的是,他偏偏要掀起叛乱。
“我觉得,道伦伯爵也算个明白人。”卡萨尔·莫兰评价道。
“那……”他的下属犹豫了起来。
道伦伯爵已经言明了这是“诅咒”,也就是和魔法有关。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可偏偏奥德里奇是教皇派来的,还偷偷摸摸地升了主教……
卡萨尔·莫兰身为领主,是无权给主教治罪的。除非——
就在卡萨尔沉思的这片刻,忽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他的小儿子伯里恩毫无形象地疾跑了过来,风吹得他头发乱糟糟的:“父亲大人!你猜谁来了?!”
卡萨尔·莫兰从他异常兴奋的表情里找到了答案。
但是他的大儿子戈尔多目前在王都做主教,一般是不会被允许前往战场的,所以肯定是偷偷溜过来的……
然而,伯里恩,这个使剑和枪都出神入化的半大小子,却挥着手喊道:“父亲大人,我哥来了!”
卡萨尔·莫兰:“……”
卡萨尔·莫兰有些头疼。
“……你可以再喊得大声一些。”远处飘来一个阴测测的、略微咬牙切齿的声音,“最好让河对岸的人也听见我跑到这里来了。”
说这句话的正是戈尔多。
他为了抓紧时间赶到这里,加强魔法和加速魔法不要命地往自己和马的身上甩,但魔力充沛就是这点好,他一路上不断刷血刷状态,马和人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疲惫,现在马儿就自己在山坡的草坪上溜达着吃草,看起来比戈尔多刚把它牵出马厩的时候都精神……
只是戈尔多已经扎扎实实几天没睡了,一直在马上颠簸,踏上土地的时候难免有点轻飘飘的不适感,跟晕船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现在最不希望听见吵闹声,而伯里恩却一路大呼小叫,让他恨不得再上手把这个弟弟揍一顿。
伯里恩:“……”
似乎终于察觉到哥哥心情不佳,伯里恩一秒认怂,轻轻咳嗽了两声,闭嘴了。
戈尔多瞥了他一眼,让他安安分分地呆在原地,然后上前几步行了礼:“父亲。”
卡萨尔·莫兰轻轻叹息一声,把他抱进怀里拍了拍后背,然后才放开他。
伯里恩微笑着站在一边,看着两个优秀的儿子并肩而立,卡萨尔心里也宽慰不少。
“你怎么来了?”卡萨尔·莫兰问道。
“……担心你们。”戈尔多无奈地说,“知道教皇把奥德里奇·芬恩派到这里来,我就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怪事?”
卡萨尔·莫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简单地叙述了一遍,顺便把道伦伯爵送来的信给戈尔多看了。
“你觉得,道伦的话有几分可信?”卡萨尔问道。
“从诅咒来看,他倒是摸对了规律。”戈尔多斟酌了一会儿,“但他保证自己会投降,这话就不知道有几分可信了。”
“就算他不投降,他不也没有生路吗?”伯里恩问道。
“这可是掀起了叛乱的人。他心里本就怀揣着失去亲人的恨。现在一场天降的诅咒,他的亲朋好友以及追随者又不知道死了几个……你要是他,你能这么心甘情愿地赴死?”戈尔多抖了抖信纸,慎重地说道,“如果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当然不必担心什么。但局面一旦有了变化,难保他会随时反扑。”
伯里恩疑惑地说:“所以……?”
“请父亲让被驯服的鹰给他回话吧。”戈尔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点笑意,“解除诅咒当然势在必行,但是需要他的帮忙。”
伯里恩咋舌,有些迟疑:“……咱们和叛军合作?这行得通吗?”
“行不通也得行得通。”戈尔多瞄了一眼河对岸的城堡,“奥德里奇·芬恩注定会死在这片战场上,从他为教皇播撒诅咒开始,他就注定不可能活着回去。教皇想把这盆脏水泼在我们身上,当然不能让他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