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2 / 2)

权臣 沙漠 3395 字 25天前

御史台侍御史方为清年过五十,是朝中少有的还保持着一丝刚正之气的官员,他在朝中虽然是个不起眼的人物,但是却敢于说话,当初也是对皇族十分的拥护。

但是打从半年前平光帝不朝之后,方为清便开始沉默寡言,而且也不与任何官员往来,每日里进了衙门,办完自己的差事,便即早早回府。

势比人强,方为清在官场也混了几十年,知道官场的险恶,在韩玄道执掌朝政的这大半年时间之内,虽然有无数道圣旨从宫里发出来,但是皇帝陛下却再也没有显露过哪怕一次,再加上韩玄道雷厉风行大肆排除异己,这让为官数十载的方为清敏锐地嗅到了那惊人的讯息。

他心中已有八九分确定,韩玄道如此肆无忌惮,皇帝长期不出,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韩玄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将皇帝陛下牢牢控制在手中,而另一种可能则是皇帝陛下已经殡天,当初皇帝陛下当朝流鼻血,已经预示了不祥的兆头。

他心中更偏向于后者,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这个小人物都无法改变大局。

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他一定会凭借着一腔热血质询韩玄道,但是如今他已经过了年少冲动的时候,他的身后有一大家子人,一人犯错,满门受累,所以他虽然心中充满了愤慨,却只能屈从于韩玄道的权势,默默无闻。

而韩玄道虽然大肆清除异己,却对御史台并没有动太大手脚,除了一些确实不得不除之人,御史台受到的震荡并不严重,所以方为清还能过着早出早归的为官生涯。

他不知道这种生涯还能持续多久,但是当前情况下,他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应对,只能听天由命度过一日有一日,骨子里的血性也一点点地被消磨干净。

虽然京里发生了骇人听闻的血案,但是方为清却并不以为意,他也自认为这种刺杀绝对不会牵扯到自己的头上。

人微言轻,而且又不是韩玄道的弘股之臣,这样一个毫无实权的侍御史应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兴趣。

所以当许多官员心惊胆战之时,方为清却还是能够安安稳稳地按照他一贯的作息时间上床睡觉,窗外细雨绵绵,哪怕没有一个守卫,方为清却依然睡得很安稳。

只不过每到半夜之时,方为清就有一个习惯,会自动醒来撒一泡尿,今夜也不例外,只是当他从床上坐起来时,便发现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看起来颇为秀气的年轻人。

屋内点着灯火,灯火照在这年轻人的脸上,平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等方为清说话,这年轻人就已经启唇道:“方大人,我是韩青,韩漠韩大将军是我的主人,今夜来拜访方大人,是我的主人下达的吩咐!”

方为清张了张嘴,却没有叫出声来,他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吃惊很快就淡定下来,问道:“韩大将军会惦记着老夫这样的小人物?老夫……值得你们动手?”

韩青起身来,恭恭敬敬对着方为清施了一礼,在方为清疑惑的目光中,平静道:“方大人误会了。这一礼,是主人吩咐我必须做到的,敬你曾经的刚正不阿,敬你曾经的正气不凡!”

方为清眯起眼睛来,韩青已经接着道:“该杀的人,我们不会手软,该敬的人,我们从不失礼!”

第一一一六章 夜精灵

方为清身着单衣,似乎觉得秋夜有些凉,他起身来,拉过旁边的长衫披上,这才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很平静道:“老夫五十有三,这一辈子也经过不少事情,只是老夫现在倒是猜不透阁下的用意。”

韩青微微一笑,道:“在下也曾读过几本书,但是自不能与方大人相比……只不过当年读书,有几句话在下还是记在心里。”

方为清皱起眉头,却并无说话。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韩青缓缓道:“在下一直对这两句话懵懵懂懂,没有明白其真谛……或许是在下孤陋寡闻,很难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方为清的脸色肃然起来,却还是没有说话。

“只不过古人既然有这样的教诲,那总该有些道理。”韩青含笑道:“武人或许难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我想饱读诗书的方大人应该深明其中含义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方为清皱眉道。

“我家主人说过,读书人总是有些风骨的,虽然许多读书人的风骨被荣华富贵和强权所消磨,但是……主人还是愿意相信,我大燕国总还有一些风骨残存了下来……!”韩青叹道:“这个天下,有时候还是要存一些公道的,人心……自也想着有公道在世!”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方为清终是长叹道:“韩漠既然让你来找我,自然也知道当前我大燕的形势。朝中但有与韩玄道政见不同不遵从命令者,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吏部主事何进素有刚名,韩玄道大肆罢免官员,何进当众说其是非,隔日便被罢黜官职赶出京城,前阵子在城外被人发现十一具腐臭的尸体,我想就是被赶出京城的何进一家大小……太常寺少卿范武奇因为去了两次兵部尚书府,很快就被大理寺查出大量的罪证,而且有许多人作证范武奇滥用职权贪赃枉法,一个多月前被免职查办,前儿个从大狱里传来消息,范武奇畏罪自尽……!”说到这里,方为清脸上显出极嘲讽却又无奈的表情:“范武奇到底是如何死的,只怕再也没有人知道了。遍观朝野,掌握实权的几乎都是韩玄道的走狗……在这个时候,还有必要去说什么公道人心吗?”

韩青神色淡定,笑道:“在下说的未必对,但是在下觉得,越是逆境,才越需要有风骨的官员挺身而出……如果面对权势都敢怒不敢言,那么读那么多的圣贤书又有何用?‘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八个字也只能沦为万世笑谈吧?”

方为清轻抚胡须,凝视韩青的脸,淡淡道:“你是要老夫出面痛责韩玄道?”

“韩玄道将圣上禁于宫内,不知是生是死,身为人臣,难道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青的脸色严肃起来:“宁为鸣亡,不为默生……这就是现在所要的风骨,这也是你们这群文官该做的事情。”他盯着方为清的眼睛,“有些事情虽然最终需要武力来解决,但是动武之前,总是要将道理说清楚……而老大人素有刚正敢言之名,如今国难之时,老大人难道就不该挺身而出,为大燕国鸣出几声公道?”

“虎啸有人闻,蝉鸣无人惊!”方为清正色道:“老夫就算舍得这颗头颅,但是以老夫的本事,在朝中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韩青摇头道:“老大人自谦了。如果老大人真的是自比鸣蝉,那么在下保证,当老大人蝉鸣之时,会有许多的鸣蝉跟随合声……一只鸣蝉无人惊,那么二十只、三十只呢?”

方为清微显吃惊之色,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眸子里显出一丝激动之色,身体微微前倾:“你是说……会有别的大臣敢出来与老夫一同说话?”

这大半年来他很少与其他官员接触,甚至对许多朝事也懒得打听,韩玄道势力膨胀咄咄逼人,只能让方为清无可奈何。

这大半年来,虽然有些身处高位者表露出了对韩玄道的不满,但是韩玄道手下的间谍人员着实厉害,那些私下里发出几句狠话的官员,都很快被整治干净。

朝中现在大部分的官员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吭一声,也正是这样的局面,让方为清虽然心中充满了愤慨,却不敢强自出头。

如果不能组成一个庞大反对韩玄道的阵线,仅靠一个人出头斥骂几句,最终的结果就像是在河面上落下一颗石子,或许会荡起小小的波纹,但是很快就会恢复平静,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可是方为清此时听韩青声称会有一群官员帮助他,他心中那几将熄灭的激情似乎重新燃烧起来。

韩青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看着方为清:“在下亲自来找你,只因为比起其他人,方大人骨子里的正气还留存着……未必会舍身,但是定会取义!”说完,他又是深深一礼。

方为清站起身来,肃然道:“老夫本来准备再过一阵时间,便即辞官回乡……可是如果真的能够为国尽一番力,为圣上尽一番力,老夫并不在乎这颗头颅。”

……

若问京中当前何处监控最为严密,礼部尚书府自然是首屈一指,不但有精兵将府邸四周看守的水泄不通,而且在府邸内部更是布控了数十名高手,便是韩夫人所在的小院子外面,就有将近二十名一流好手严密控制。

这是韩夫人入京之后受到的第二次控制,当初苏家在京中兵变,韩夫人亦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但是如今的控制,比之当初更是要严密数倍。

韩夫人心中没有畏惧,只有愤怒和担忧。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是韩玄道派来,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愤怒,但是比起愤怒,她心中更多的是担忧,担忧韩玄昌的下落。

那一夜韩玄昌离去之后,不过两个时辰后,礼部尚书府便被完全控制住,而韩玄昌也再无消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韩夫人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揪紧,不到一个月的时日,她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红袖日以继夜地陪在她的身边,看着韩夫人一天比一天消瘦,红袖的柳眉也一天比一天锁的紧起来。

礼部尚书府内部已经与外面完全隔离起来,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韩夫人几次想要硬闯出去,但是却被生生挡回。

韩夫人固然出身武门世家,但是她的武功修为毕竟只是一般,而控制院落的高手都是韩玄道精心挑选出来,无一不是精锐好手,严格地执行着韩玄道的命令,即使是韩夫人亲自出马,他们也不给予丝毫的颜面,将韩夫人逼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