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会突然暴毙,那京都就出不了大乱子,叶芊松了口气,“那爹爹和言哥哥商议事情吧,我去园子里转转。”虽然豫王什么事都不会瞒她,可正经商议大事的时候,她还是不会待在一旁的。
豫王笑道:“那几棵桂树还开得正好,芊芊要是还想吃桂花糕的话,让康公公带着人去摘上些。”
叶芊眼睛一亮,上次去了桂花园回来,豫王就送了两大包新鲜采摘的桂花过去,厨娘做了桂花糕,味道极好,不仅她喜欢,两个弟弟也极爱,三个人很快就给吃光了。她正有些意犹未尽,闻言高兴地带着康公公直奔花园去了。
济平候眼看着小女儿兴高采烈地走了,无奈地一笑,宝贝女儿有些贪吃,小时候胖乎乎的,好在现在身姿窈窕,爱吃就爱吃吧,反正豫王也不嫌弃。而且,她在豫王面前显露真性情,显然私底下豫王对她很是纵容的,将来成亲后两人相处肯定十分融洽。
文帝昏迷了整整两日才醒来,他睁开眼睛,迷茫地盯着帐顶,过了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他的头微微转了一下,看见整个寝殿里只有皇后一个人,她正坐在桌边,手撑着脑袋打瞌睡。
文帝轻咳一声,皇后身子一抖,抬眸一看,惊喜地喊道:“陛下您醒了?!来人,快传太医,陛下醒过来了!”
很快,寝殿里就热闹起来,太医也进来了,大太监跟在众人身后,也进来了,看见皇上果然醒了,悬了两天的心终于放下了。
太医诊了脉,“陛下醒来就好了,接下来要好好调养身体才是。”
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太医的说辞每次都一样,他都懒得再听了,看见皇后端着一碗刚送来的燕窝粥等在一旁,文帝披衣下床,坐到了桌边,他昏迷两日,只觉得腹中饥饿难耐。
太子本在前朝和臣工们议事,听说皇上醒来,忙赶了过来。
“父皇,父皇您可总算是醒了,这两天父皇昏迷不醒,儿臣只觉得惶惶不可终日,好似没了主心骨一样。”太子悄悄抬头看了眼文帝,“可怜我那三弟,竟然没等到父皇醒来,没能见您最后一面……”
文帝的手一顿,抓起粥碗掷了过去,太子早就注意着他的动静,眼看着一碗粥朝着自己过来了,却不敢躲闪,只把头偏开一下,肩膀硬生生地挨了一下,好在那粥不是很烫,只是肩膀被碗砸得有些疼。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只有皇后还站着,“陛下这是……这是怎么了?老三他染上鼠疫,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连太医院的院史院判都无力回天,太子他也没有办法啊。”
文帝眯起眼睛盯着太子,突然回身走到墙边,抽下墙上挂着的宝剑,举着剑朝太子刺来。
“陛下使不得啊!”皇后连忙上前拦着文帝,看他的样子也不是神志不清,力气却大得很,皇后急了,把文帝的腰死死抱住,“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跪在地上的人齐声劝道,大太监膝行几步,抱住文帝的腿,“陛下,那是太子啊,您的儿子啊,陛下息怒!”他心里明白,康王去了,皇上心里难过,做个样子发泄一番,肯定不是真心要杀太子的。要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皇上要是铁了心杀太子,怎么可能自己举着把剑去杀?
大太监心里明白,皇后和太子心里也明白,太子涕泪横流,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都是儿臣无能,眼睁睁看着三弟去了,却没有一点儿办法,父皇心里难过,尽管打儿臣骂儿臣,只要您别闷在心里憋坏了身体就行。”
皇后这两天一直守着,形容也颇为憔悴,此时两行清泪留下,看起来很是可怜,她仰起头,哀婉地看着文帝,“陛下,臣妾知道您心里不好过,臣妾心里也很难过,老三自幼没了母妃,常常跟着太子来臣妾宫中,臣妾待他就像亲生的一般——”
“亲生儿子?哼!”皇后原本想劝一劝文帝,没想到文帝听了她这一番话更是生气,猛地推开她,又一脚踢开抱着自己腿的大太监,举着剑就朝太子过去了。
太子吓了一跳,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跳起来躲闪似乎显得自己不够真情实意,毕竟他刚刚才说了任由皇上打骂的,不躲闪的话,他又害怕那剑真的在自己身上戳个窟窿。
正在此时,太子妃进来了,她听说皇上醒来了,也急忙过来看望,却正好看见文帝举着剑要杀太子,她吓得魂飞魄散,疾跑几步,张开手臂挡在太子身前,“父皇这是要做什么?父皇息怒,有话慢慢说啊!”
文帝眼睛通红,他本来是做做样子,此时却有些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一把推开了太子妃,太子妃踉跄几步,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
太子看情形不对,再也顾不上扮演伤心的兄长、忠孝的儿子,跳起来就跑,耳边却听见太子妃一声尖叫,“啊,我的肚子,我的孩子——”
第115章
乾清宫寝殿的一场闹剧, 让怀孕的太子妃小产了。
太子妃悲痛欲绝,她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但这个也是期盼了很久的, 要知道太子很少碰她,一年里有限的几次, 好不容易有了身孕, 一心想着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毕竟只有一个儿子感觉很是不保险,结果被皇上一推, 竟然小产了。
太子也很伤心, 他没有侧妃,只有太子妃一个, 倒不是多么专情,而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成年的女子, 叶芙也是看在跟了自己很多年的份上才纳入东宫的,让他压制着自己的厌恶去碰的只有太子妃,当然也是为了传宗接代,总不能辛辛苦苦争来的皇位最后没有儿子继承吧。他已经而立了, 可儿子只有一个, 好容易太子妃有了身孕,结果又出了这样的意外。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试图和自己抢位子的老二和老三都没了, 只有一个纨绔老四,他的身份又有些说不清的尴尬,皇上肯定不会把位子传给老四的,万一老四是别人的,这江山可就换了血统了。如此一来,能继承大统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了!太子这两天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血液几乎都要沸腾了。
文帝根本不知道太子妃有了身孕,听她哭喊起来倒是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追杀太子了,回身一看,太子妃跌坐在地上,身下已经有了血迹。
文帝提着剑,指着跪在地上的太医,“快,快给她看看!”
太医跪在地上正在发抖,见文帝用剑指着自己,不由得哀叹一声倒霉,太子妃的样子一看就是小产了,皇上失了儿子又失了孙子,希望等会儿发起怒来不要一剑把自己给杀了。他颤颤巍巍地上前,宫女把太子妃扶起坐到桌边,文帝看看地上留下的血迹,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果然,太医声音颤抖,“太子妃她、她小产了……”
太子妃“啊”的一声,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太子的眼眶也湿了,皇后用帕子捂住眼睛,她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十几岁了膝下却只有一个,原本满心指望着太子妃再诞下一子,这下也落空了。
文帝的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快感,按理说他刚刚失去了三儿子,现在又少了一个孙儿,心里该难过才是,可不知为何,他想到的却是太子害了他的儿子,现在他也害了太子的儿子,不能说完全扯平,至少也报回来一些。
当然,好好的一个儿子没了,怒火没办法就这样平息下来,文帝狭长的凤眸睨了一眼太子,先办完康王的葬礼,再跟他算账!
先是死了一个瑞王,隔了三年又死了一个康王,京都的气氛很是压抑。
豫王接了叶芊,一起去康王的葬礼。
叶芊一身白色绣菊花暗纹绫衣,粉黛未施,袅袅婷婷地一路走来,似乎是天上的仙子贪玩来到了凡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肌肤看上去比最上等的玉器还要光洁,乌溜溜的杏眼轻轻一瞥,就是一段绝美的风情。
豫王暗叹一声,还好,他们的婚期本就定在明年的九月,不会受到康王过世的影响而推迟,不然他真要哭了,眼看着自己的小王妃一天一天长大了,他可迫不及待地等着大婚呢。
萧言风把叶芊抱上马车,低声叮嘱了几句。康王的葬礼太子妃小产不会去,皇后也不会去,女眷那边叶芊的身份就是最高的,应该不会有人招惹她,不过,萧言风还是把会到场的人大致跟她说了一遍。
叶芊点点头,“我记住了,言哥哥放心。”这次的人和上次瑞王葬礼的一样,她还记得些。
到了康王府,果然女眷她都有印象,最熟悉的是平郡王妃,当初她的二儿子满月的时候,豫王还带着她去过平郡王府呢。
和众人都打过招呼,叶芊随便坐了下来,平郡王妃也跟了过来,比起那次满月宴,她纤瘦多了,瓜子脸白生生的,给叶芊斟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边,叹道:“唉,康王可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
“是啊。”叶芊随口附和了一句,却没有喝她递过来的茶,只是在手里转了一圈就又放下了。
毕竟是葬礼,不能欢声笑语热烈交谈,两人只说了几句话,平郡王妃就离开了。
……
康王葬礼过后,皇上“顾念”太子与康王兄弟情深,此次康王意外,太子深受打击,同时太子妃又小产,可以说是雪上加霜,为了太子的身体,皇上下令太子修养一段时间,不再参与任何政事。
对皇上的这一安排,太子很顺从地接受了,反正也没有别人和自己争了,就算自己一直闲散到皇上驾崩的那天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