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她冲他扭扭眉毛,但这可爱的表情并没能让连景云放松下来,“如果能借此让他死心,难道不好吗?”

“用这种手段?”连景云把毛巾扯下来扔到地上。“你同时侮辱了我们两个人。”

刘瑕耸耸肩,只是笑,“一举两得,说得上侮辱吗?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如果沈钦真的有底线的话,他看不到,也干扰不了——怎么样,景云,想要继续吗?”

连景云拧起眉审视着她,片刻后似有所悟,忽然低斥,“不要故意表现得恶劣,来逼走关心你的人。这样做很幼稚,而且只能让人感到你很……”

他咽下最后两个字没说,刘瑕打开冰箱的手顿了下,“很什么,可悲?”

连景云别开眼,不和她对视,他愤怒的气焰低了下去,嗫嚅着没有回答,刘瑕取出乐扣盒,放进微波炉里,她的语气还是很心平气和,“如果我也觉得自己可悲的话,现在应该会生气的——可悲的矫饰,最怕被说穿了,因为这是一种软弱。景云,现在屋里的确有一个软弱的人害怕提起当年的事,但这人并不是我。”

连景云没有说话,他的唇角抿成倔强的弧度,有些事害怕被提起,哪怕只是想想,都有锥心的疼痛,是因为世上所有的痛苦,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愤怒自己的无知无觉,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怒让他想要回到过去,想要在那个瞬间挺身而出,想要在每一个被刘瑕推远的瞬间上前紧抱住她,但世界上最大的痛苦,就是奔流入海的时间永远不会再回,错失的一切也许就将永远错过,刘瑕猜错了,他不在乎,但那又如何,时间点已经错过,世界上并没有一种缘分,兜兜转转,能把离开的人带回到他身边。

“……但你不应该这样对沈钦,”但他依旧倔强地抚平了自己的伤痛,咽下所有苦涩,抬起头继续自己的执着,“这么做,太挑衅和恶意……你知道,他要比一般人更脆弱。”

“你对他的关心也太过头了吧?”刘瑕把饭盒从微波炉里取出来,放到餐桌上,毛巾重新扔到他头上,“擦干净再来吃饭——这是我和他的事,你觉得你会比我更懂得心理吗?”

连景云愣了下,犹豫片刻,终于妥协地擦起头发,气氛似也因此缓和,只有他的声音在毛巾里,闷闷的,仍不妥协。“……我也许没受过专业训练,但我知道人心。你这样做,比直接拒绝更残忍。”

“嗯——哼。”刘瑕心不在焉地说,掀开饭盒,看看连景云,偷偷地倒点辣椒粉进去,再放进去微波。“但是直接拒绝并没有用啊……奇怪,景云,你对你的情敌好像有点太在乎了,难道你希望什么,我和他双宿双飞、恩恩爱爱吗?”

她把最后一盒菜放到桌上,走过去掀连景云的毛巾,手伸过去,被他握住,温热的手还带着湿气,捏着她的手心,他从毛巾下望着她,表情难得地脆弱,

“不……我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我想要你和我在一起。”

连景云低声说,眼神如此赤.裸,似乎在自陈自己的软弱,“但,我不想你这样把他推远,是竞争对手,也无所谓,危险不危险,我不在乎……你选了他,也可以……我只希望,这世上,能多一个人来爱你。”

他几乎从来不说这样直触心灵的话,北方汉子,一切情绪都表达在行动里,这句话,连景云说得怅惘无比,所有浓烈的爱意、愧疚与遗憾,似乎都化为了此时的一声叹息。

能多一个人来爱你就好了,能多一个人来保护你就好了,总是这样,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总想要守护着你……一直以来,我就是这样爱着你。

刘瑕的手,顿了一下,她忽然想问,景云,你到底爱我什么?但这问题似又太矫情,他给她的爱,比所有人都多,她从来不能回报,把他困在这样的窘境里,他却没有一丝的抱怨——

她的手,扣住连景云的十指,表情慢慢凝实,双眼微闭,轻轻向连景云倾过去——

这一次,满室都是安静的,再没有人出来阻拦,她的唇,轻触到某种柔软又粗糙的东西——

刘瑕睁开眼,额抵上连景云的额头,眼里露出疑问,“?”

连景云的手指,隔着手指,轻轻拂过她花瓣一样娇嫩的唇瓣,他苦笑了一下,额头轻轻用劲,在她头上轻敲一下。

“你是不是,想要证明什么?”

他就是这样,猜度人心的本事,精准无比,如果不是为了制造机会和她相处,又有什么案子需要她的帮助?刘瑕垂下眼睫,不再和他对视,她含糊地问,“你怕了吗?”

“有点怕……”连景云的轻叹,吹过她的唇,“我怕输……我知道,现在我没占优势。”

这一吻下去,答案就出来了。爱情的产生,总离不开那该死的三大化学物质,这并非任何意志可以勉强,连景云看过她和沈钦的视频……这一吻下去,两个人彼此都蒙骗不了,他和沈钦,总会分个谁高谁低。

输了的人,还有颜面继续在赛道上挣扎吗?

“高中时候,你喜欢过我,是不是?”但连景云并没神伤,他似乎也不惧怕自己的受伤。

刘瑕点点头。

“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很难见面,警校不能带手机……分开两地的日子里,你想过我没有?”

刘瑕犹豫片刻,摇摇头。

“一次也没有?”

继续摇头。

“……所以你看,”连景云自嘲地笑了,“累计的路程,已经归零了,现在,我还差沈钦好一段路呢,我怎么能让他出局?如果他是那个能跑完终局的人呢?我不能让他就那么跑掉……但,虾米,我也有信心赢他。”

“比起爱你的程度,我不会输给任何人,我只想要你给我个机会。”他的声音醇厚又压抑,情绪激越到极处的平静,“……给我们俩一个机会吧,虾米!”

蝶翅一样的眼睫,扇动了下,又垂下,刘瑕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

“不给。”她说,“我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连景云愕然地望着双手,好像还未习惯失去,刘瑕摇摇头,“景云,你是个聪明人,你自己想想,我说我以前喜欢过你——这句话,不是骗你的,我的感情,你能感觉得到。”

没有只言片语,只有眼神交汇时闪过的一丝笑,只有回头时偶然望见的浏海,只有被老师拖堂,着急赶到校门口,发现她靠着石狮子看书时顿住的脚步,但他是能感觉到的,当然如此——

“但,离开家乡以后,我只有情绪,没有情感,在当下,我会有相应的短期的反应和冲动,看到一只猫,我也会觉得可爱,受到捉弄,我也会生气,被人恐吓,我……好吧,我并不经常畏惧,但偶尔我也会感到烦恼,但,这些反应,最终全都会散去。”刘瑕望着他,但又不是望着他,仿佛越过连景云,她又看到了那个遍体荆棘的小女孩,“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很快我就会忘记……我什么都会忘记,连恐惧和阴影都会忘记,在哈佛的时候,我聘请过男.妓——”

“什么?”

“对,我聘请过一个亚裔男.妓,指定了特别的情景服务——我把我的公寓钥匙给了他,让他在一周内的任意一天来袭击我,如果我反抗,就停下来,如果我不反抗,就继续粗暴地对待我,看我能承受到什么程度。”刘瑕说,“无需我特别说明,你就会明白,他长得和刘叔叔很像……我特别挑选了这么一个人,再造了这么一个环境来做这个试验。”

“试验的结果是——我没有感觉。没有恐惧,没有失控,没有尖叫,什么都没有……过去他对我的虐待,本会摧毁一个人的一生,但对我来说,影响力为零……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叔叔真是彻底的失败,作为一个加害者,他在这世上,连最后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沈钦和你都没有任何机会,你觉得沈钦相对你走在了前面,是的,因为我对他的反应更多、更大……但……”

再多、再大,能和继父比较吗?

连景云微微张开嘴,刘瑕摇摇头,“但,不论现在的反应如何,都会褪去的,没有什么能留下来,从根本上来说,你们两个都没有任何机会。”

她望着那稚嫩褴褛的小女孩,轻轻地重复,“没有什么能留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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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公寓的门,又一次打开,运动警报被触发,音箱发出轻微的滴滴响声,但又被很快按掉——从监控摄像头可以看到,湿西装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他回头和门里人说了几句什么,又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摄像头一眼,这才走进电梯。模糊的像素,无法描绘出他的精细表情,但从肢体语言来看,他现在似乎有些茫然无措,仿佛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