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吴顺还对祁明诚说起了一个好消息:“我爹当初生病的时候,家里没钱给他抓药,我就去瘸老三的窑子上当了帮工。他那里钱给得少,吃得也不好,偏偏活很重,没几个人愿意跟着他干。”
吴顺口中的爹就是他的养父。老猎人年轻时不注意保养,日子过得相当粗糙,老了总是这里疼那里疼。那时,他们家里勉强能有口饭吃,药肯定是舍不得抓的。吴顺实在不忍心,只好去卖力气了。
吴顺那时的年纪也不大,被瘸老三当牛当马使下来,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不过,我倒是把烧炭的技巧偷学得差不多了。”吴顺嘿嘿一笑,“就如明诚说的那样,真没什么特别难的地方,只要掌握了诀窍就非常简单。一次可能烧不准,试个两三次肯定能找准感觉了。”
吴顺能说这样的话,可见是真的把赵家人当做是自家人了。
在这个时代,偷学别人的技艺其实是件不怎么道德的事情。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人们对此并不宽容。
这也是为什么,吴顺十几岁时就学会烧炭了,但一直没有想过要烧炭来卖。一个是因为梨东镇的市场已经被垄断了,另一个则是因为吴顺还想要在村子里立足,就不能让自己背上这种不好的名声。
现在吴顺把这件事告知了祁明诚,可见祁明诚在这些天中的表现算是终于得到了他的肯定吧。
如果祁明诚还是原来的那个祁明诚,吴顺肯定不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毕竟,吴顺不希望自己在某天忽然就被出卖了。吴顺对于明真道人版妻弟的态度是“保持基本礼貌同时也保持疏远”这样的。
私底下,吴顺也曾觉得奇怪。妻弟的变化实在是大啊!如果家里生了一场重大变故,就能让以前的妻弟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妻弟,那自己那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岳父也算是阴差阳错做了一件好事吧?
祁明诚不知道吴顺这豪爽汉子内里藏的婉约细腻,见吴顺会烧炭,他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
因为想要把炭卖到远一点的城里去,运输时需要借助梨东河,祁明诚就不打算在赵家附近的山里烧炭了,而是打算在距离梨东镇不远处的山里烧炭。这样一来,他们在运输上就会变得更加容易点。
烧一窑子炭,大约需要三到七天的时间。
祁明诚不知道贵族爱用的兽金炭等炭是如何烧制的,他只大概知道最基础的黑炭和白炭的烧法。
黑炭就是瘸老三他们烧的那种炭,也是老百姓们普遍使用的那种炭。
当薪材在窖内炭化后,并不立刻出炉,而是让炭在窖内隔绝空气冷却,最后得到的就是黑炭;而如果将炽热的木炭从窖内取出并与空气进行接触,利用热解生成的挥发物燃烧时产生的高温进行精炼后再将它覆盖冷却,此时得到的炭不仅硬度高,表面还附有残留的白色灰粉,也就被称之为白炭了。
因为白炭在窖外又燃烧了一次,炭的重量相对较轻,所以它的价格也比黑炭贵。
祁明诚打算两种炭各烧制几千斤。
考虑到他们卖炭时只能针对中低档市场,虽然白炭更卖得上价,但黑炭的市场面肯定更广,而且黑炭确实更容易烧制,所以在具体烧炭的时候,他们最终决定要烧更多的黑炭,减少了白炭的数量。
为了赶在初冬到来之前就把炭烧出来,赵、祁、吴三人在深山里弄了好几个窑子同时开工。他们甚至还带上了铺盖,直接住在了山里面。赵大郎和吴顺都是疼媳妇的,自然不愿意让女人家跟过来吃苦;祁明诚也觉得不能让姐姐们出来受这个累。于是,他们三个大男人就在山里过上了邋遢的日子。
考虑到祁明诚从前那糟糕的身体状况,其实两位姐夫一开始连他都是不愿意带的。
但是,祁明诚觉得自己能忍。
两位姐夫观察了几天,见他真的不勉强,才终于放了心。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把轻松的活派给了祁明诚,重活都抢着干了。三人中,只有祁明诚能隔三五天出个山,回家拿点咸菜什么的。
对了,因为祁明诚还身负着给赵成义祈福的任务,于是他出门时还得把赵成义的牌位带上。
山里的夜晚很冷。哪怕他们都已经搭起了避风的棚子,风还是能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因此,在睡觉时,三人是挤在一块木板上睡的。出于安全考虑,还必须留一个人守夜。祁明诚守夜的次数最少。
轮到祁明诚守夜时,他穿着棉袄,又裹着一床被子,还弄了个火堆,这才觉得舒服点了。
赵成义的牌位就放在祁明诚的枕头边,用一块布严严实实地包着。
祁明诚往火里添了一根粗柴,自言自语地说:“兄弟啊,我不是故意把你往深山老林带的。”
“过日子需要钱啊……啧,你必须得承认,男人还是要有点事业心。”
“你要是在天有灵呢,就保佑我们这次能顺顺利利赚到钱吧。”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给你换个镶金带银的牌位!”
“额……金银是不是太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