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嘟嘟囔囔,“咱们和太玄门扯到一块还能有好吗?”
戚涵没有回话,其实他理解魏舍人的想法,只是有些话注定不能跟张泽衍说。
若单纯论个人好恶,恐怕修仙界再也没有两个宗门会像方仙道和太玄门一样关系恶劣了,可要是从练手的效果出发,又再也没有比方仙道和太玄门更合适的盟友了。
毕竟他们两家根本发源于同一个道统,比起其他门派,二者之间的差异只不过是左手和右手的差别。
话虽如此,在两派漫长的历史里,方仙道也仅仅和太玄门联手过一次,然后就铸成了弥天大错。
可以说,如果没有方仙道联手太玄门推演了那一次天机,天道崩解的秘密就不会被泄露,三百年前的道种屠杀也不会发生,这凡间态势也不会发展到如今难以挽回的地步。
屠杀道种的元凶固然是心有不甘的仙灵,可在这件事上,被人鼓动之下做出了晕头决定的太玄门和方仙道也难辞其咎。
没错,被人鼓动。
事情的关键点就在这里。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魏舍人坐在炼丹炉前的身影又浮现在了戚涵的眼前,鉴于掌门能够独享三座炼丹炉,这道身影也因为缭绕的蒸汽而变得模糊。
“有人鼓动——两大门派联手推演——秘密现世——天道崩解——屠杀道种……”他顺着时间线把发生的所有事都捋了一遍,“你不觉得,这实在是太顺理成章了吗?”
“就好像有一个人早就知道天道会崩解,只不过他需要一群傻瓜帮他算出具体何时会崩解而已。”
“师父你的意思是……这三百年来发生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有人谋划好的?”戚涵倚靠在门框上,不由得顺着魏舍人的思路思考了起来。
联合推演发生的年份,正好是法修对于天机追求最狂热的时候,为了追求卜算之道,他们做出的疯狂举动数不胜数,就算硬扣一个“过分痴迷引起灾祸”的帽子在当时也没人会怀疑,然而时过境迁之后,再回头去品一品当年发生的事情,就怎么都觉得不对味。
太巧了,真的是太巧了,巧到一环扣一环,让人不得不多心。
“这件事自推演之后,所有的发展都有清晰的脉络和缘由,唯有一点是全然模糊的,”魏舍人为自己的宝贝炼丹炉加了一把火,“那就是在‘被鼓动’这个环节上。”
“被谁鼓动的,又鼓动了些什么,到底是多大的诱惑才能让咱们和太玄门放下恩怨去联手……这些全部被迷雾笼罩,没有任何解答。”
“无论他们最初的目标是什么,肯定都没有预料到此举惨痛的后果,”戚涵就事论事,“那一场做法几乎埋葬了两大仙宗所有有生力量,倘若不是剑修和佛修一个比一个没有进取心,恐怕四大仙门早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涵儿啊,为师……打算促成本门与太玄门的第二次联手,”魏舍人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让我们一起重新推演一遍天机。”
戚涵几乎是立即就跳了起来,他惊诧万分的喊道:“师父?”
“如果说那场做法就是一次阴谋,那么背后之人肯定一开始就清楚了天道的情况,”魏舍人慢吞吞的说道,“此人能够察觉到天道的异变,还能将咱们和太玄门玩弄于鼓掌之中,让法修替他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绝非吾等修士可以匹敌……这样的人物会来自于哪里,就算不说你也清楚。”
仙界。
答案瞬间闪过脑海,戚涵垂下了眼帘。
“我不知道当初的前辈们面临着怎样的难题,可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难题也只多不少,”魏舍人继续说道,“幕后之人的身份、天地灵气的走向、世间还能存续多久,乃至如此死局是否还会有转机,这些我都想知道,也必须要知道。”
“修士在这场博弈之中并不占优,想要起死回生,哪怕舍了我这条老命,咱们也绝不能做没头的苍蝇。”
话说到这里,魏舍人的决意已不容撼动。
从回忆里出来,戚涵无视了张泽衍絮絮叨叨的抱怨,他唯一的师弟还不知道自家师父要做出怎样的疯狂之举,尚自沉浸在年轻人简单的烦恼中。
这样不好吗?
不,这样很好,什么年龄做什么事,顺其自然当然好。
可惜,戚涵早已过了可以拥有简单烦恼的年纪了。
第一次的联合做法直接导致了方仙道陷入了嫡支没落、旁支猖狂的窘境,现在这个外强内干的宗门真的还能经得起又一次折腾吗?
戚涵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在太玄门的天玄道长点头的那一刻……此事已成定局。
“……说不定掌门的三座炼丹炉最后都要便宜这个傻小子。”他又翻了个身,背着张泽衍叹了口气。
这厢方仙道在烦恼不已,那厢有着“方仙道夫人宗”戏称的天星门自然也没有闲着。
撇除了跟方仙道众所皆知的裙带关系,天星门真正借以在修真界立足的是他们神出鬼没的身姿,或许在正面迎敌时并不占优,可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在被一名天星门弟子盯上的时候还能高枕无忧。
哦,北海剑宗不算在内。
北海剑宗几乎就没有被算在内过,剑修总是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在高超身法的加持下,刺探、传递各类情报就成为了天星门的拿手好戏,自打北海冒出个鲲鹏后,大陆各地也陆陆续续有了不少异兽苏醒的消息和征兆,这也让天星门弟子不得不化为勤劳的小信鸽来往于大陆各地。
当然,他们也会抽空去挣点无伤大雅的外快。
“哼,就这么点……”
一名天星门的女弟子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轻飘飘的重量昭示了她的囊中羞涩,她此刻正待在宗门位于海昭州的一处小堂口,等待着有没有肥羊自动送上门。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就在话音未落之时,已经许久没有人推开的店门发出了“吱嘎”一声,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走了进来。
来人全身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说他是男子是因为还没有哪个姑娘能拥有如此粗壮的骨架。
“我听说这里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来人的声音嘶哑至极。
女弟子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那要看您能出多大的价钱了。”
男子闻言将手伸进衣襟,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布包,它可能还没有女弟子的钱袋大,可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的澎拜灵气说明了它身价不菲。
“呼……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