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玺的心被刺痛了一下，眼中的很多情绪也在很快的速度里沉淀下来。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车里都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各怀心事，皆是忘了要去和对方说话，一直等车子终于停在了一家素食馆门前，莫轻玺才终于打破了沉静。

“到了，我们下车吧。”

他哑声开口说道，话语间，莫轻玺也尽量地勾起一抹微笑：“一会吃完送你回家，我再把父亲给你带的礼物交给你。”

“……好。”

夏子莳仍旧浸泡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莫轻玺的异常，对于他的话，她只是点头轻声应了应，下一刻，她才将自己脑子里纷杂的想法收拾干净，跟着莫轻玺下车，进了餐馆。

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出，这家店应该是他精心挑选过。

夏子莳喜欢安静整洁的环境，而这里便正好附和她的所有要求，舒适的环境多以淡雅的色彩为主，更辅以许多中国风的大气元素，叫人看着便能不由自主地身心愉悦。

夏子莳这一天都因为心情糟糕，所以没有好好吃饭，此时坐在这样舒服的环境中，她也下意识地放松了许多，饭菜刚刚上齐，她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碗筷，开动起来。

而莫轻玺瞧着她的这幅样子，也不自觉地柔软了神情，忘记了方才叫自己耿耿于怀的一切：“你最近的胃口好像好了不少？”

“是你带我来的这个地方不错。”

“这么说，我还挺懂你的心思？”莫轻玺摸了摸下巴，一边说，一边幽幽地眯了眯眼睛。

一向表情温和的他做起这样的动作，倒是意外有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感。

可夏子莳却权当自己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四两拨千斤地微笑回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当然是很了解我。”

“……那既然我们的关系这么亲近，你身上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应该也不会瞒着我吧？”莫轻玺也跟着展露了微笑，只是话语却带着淡淡的压迫。

而话音刚落，夏子莳拿着碗筷的手很快便僵了僵，几秒钟后，她才终于叹了口气：“是不是外公和你说了什么？”

“有一点吧。”

莫轻玺也不想瞒夏子莳，此时听她这样问，他便也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昨天是不是发过病？我看你今天脸色也不是很好……夏爷爷和我都很担心。”

“你们不用多想，我的老毛病也这么多年了，而且我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夏子莳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一时半会，我还不会出事。”

“那你的这次病发已经什么程度了，上回我看过你的检查，你这次发作……是不是咯血了？”

夏子莳没有说话。

与莫轻玺一样，她也不想说谎骗他，所以此时这样的默认，便也俨然是一种回答。

下一刻，莫轻玺的面色已经灰暗到了极点；“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等再耽误下去了，晚上你就跟我回医院住院观察，我一定会找到对你最好的治疗方案！”

“可是你不是也很清楚吗？如果没有合适的心脏源，我即使是去了医院，住在那里，那也只是换了一种方法去等待死亡。”

夏子莳轻轻地叹了口气，此时脸上的神情倒不是悲痛，只是有些无力：“我讨厌我在医院里等死。”

“可是现在你的情况……”

“轻玺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希望我能活的更久一点。”夏子莳打断了莫轻玺的话，话语中带着满满的坚定与认真：“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也知道什么对我而言是最好的。”

“这么多年，该看透看破的，我都已经想明白，可现在，我还有一些已经选择的事情没做完，所以我一定会尽力好好活着的。”

哪怕是之后真的要去地狱，她也不能是一个人。

况且那时夏镇预言，她会活不过21岁，所以现在，不也还有一些时间吗？

夏子莳轻轻地笑了笑，而接下来，莫轻玺也说不出话来。

*

真的挺可惜，这顿饭一开始良好的气氛最后还是变得非常糟糕。

夏子莳草草地吃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等两人从餐馆出来时，不过是半个小时之后。

莫轻玺径直送她到了家门口，这才表情黯淡地从后备箱中找出了礼物，交给了夏子莳。

莫彪一向疼爱她，这次从外国给她带回的礼物也格外精美，她微笑着对莫轻玺表达了感谢，并请他代为传达自己对礼物的喜爱，而莫轻玺心中还装着沉重的心事，此时也有些笑不出来，听着夏子莳的话，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便没再说什么地开车离开。

仿佛是在暗暗思考着什么。

而车子离开后，空气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安静。

夏子莳拿着礼物袋子站在原地，有礼地等莫轻玺的车子消失不见后，这才垂头从口袋中寻找家里的钥匙，准备开门。

可就在这时，夜色中，恍惚像是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夏子莳微微地愣了愣，下一刻也许是一种心灵感应，她抬起头来直直地向着某个方向看去，于是有些意外地，一抹熟悉身影再次映入了她的眼帘。

只是现在，他手中的自行车已经消失不见……

夏子莳并不知道他在那个幽暗的角落里站了多久，当她抬眼发现他时，他依旧保持着原本静静站立的动作，肩头上落满了清冷寂寞的月光。

两人皆是没有开口说话，中间相隔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夏子莳便已经转开了眼眸，拿着找到的钥匙打开了家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砰——”地一声轻响，大门被紧紧关上，而黑沉的夜色仿佛也在这时被彻底隔断成了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

魏荇站在原地微微垂了眼眸，半晌后才红了眼眶，隐忍地抿了抿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