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早早为家人买了信托,不用担心家庭状况,说不定全家此时都已经被赶出家门,沦落街头。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濒临破产的老家伙,却已经是安吉-佩莉丝能为宋天耀这次希振置业收购战在伦敦网罗的最好的帮手,那些在伦敦证券市场呼风唤雨的顶级交易员,不屑来香港一个殖民地赚可怜的佣金,换句话说,哪怕是面前这个乔纳森-戈尔,如果不是投资失败濒临破产,急需筹集本金重振旗鼓,也不会为了两百万港币的佣金来香港为宋天耀操盘这一局。
“这是你需要的资料,戈尔先生。”宋天耀示意罗转坤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交给乔纳森-戈尔,又让出自己的办公桌。
这间办公室,宋天耀就是为面前这个伦敦证券市场老混混准备的。
罗转坤把资料交给对方之后,也站在这处办公室的角落并没有离开,而是抱着双臂望着坐到座位上,从口袋里取出水晶眼镜戴在脸上,翻看资料的乔纳森-戈尔。
宋天耀让安吉-佩莉丝去伦敦证券市场找个能总揽全局的操盘手,这件事罗转坤是知道的,不过虽然刚才与宋天耀一样,向对方的礼貌问好,不代表他罗转坤就认为对方真的能靠那些名头唬到自己,宋天耀觉得外来和尚可能会念经,他罗转坤却不认为自己从上海滩闯出来的名头,比鬼佬弱多少。
如果面前的老家伙没有些真本领拿出来,按照宋天耀的性格,一定毫不犹豫把对方赶走。
如果他有真本领,那自己就在对方手下好好观摩学习,吸收养分。
乔纳森-戈尔看的很慢,厚厚一沓资料,他用了一个半小时,四杯咖啡,才彻底放下,然后抬起头,收起眼镜望向刚好收起手里报纸,坐直身体的宋天耀:“只有这些?”
“资料准备的不够细致吗?”宋天耀还没有开口,罗转坤已经先行发问:“您还需要什么资料,我马上再帮您去准备。”
“不,资料很详细,我是说你们的手段,就是炒高价格,吸纳场外热钱进来,融券做空赚一笔,顺便打低股价,再配合场外制造一些消息,把这间上市公司拿到手中?”乔纳森-戈尔挠挠稀疏的头发:“这不是小孩子的游戏吗?虽然我看到香港交易所似乎制度不够完善,但是你们这种方法也过于幼稚,而且成功率恕我直言,如果对方不是蠢货,我几乎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幼稚?”罗转坤眼睛都瞪了起来,基于宋天耀的信任,整个收购希振置业的计划可以说是他罗转坤亲自设计出来的,他已经谋划成熟,说给宋天耀听时,宋天耀也觉得可行性很高,可是现在被这个英国老家伙描述成幼稚?而且不可能成功?
乔纳森-戈尔把手里的资料抖的哗哗作响:“你把主要目标放到股市里那些流通股,这首先就是个错误,你如果想收购一家上市公司,最先考虑的是从这间公司的大股东手里获得股票,第一目标,林家,第二目标,怡和,而股市里那些股票,你完全不应该先去考虑它们,那些就是餐后甜点,懂吗?大餐结束时才会再考虑去吃掉它。”
“林家不可能出让股票,至于怡和,林家拥有优先回购怡和手中股票的权力,一个优先权就能把我们彻底挡在门外。”罗转坤放慢语速,用英语对乔纳森-戈尔说道:“是基于这两个目标都无法达成之后的考虑,我才把目光投入到股市,前期先吸纳股市内的希振置业股票。”
乔纳森-戈尔又低头翻看了一会儿手里的资料,再度抬起头望向罗转坤:“是不是我理解的优先购买权,与你理解的优先购买权有所不同?我无法理解你说的被挡在门外是什么意思?”
“我们出价,林家也出价,价格相同情况下,怡和会把股票卖给林家。”罗转坤看了一眼旁边似乎在翻看报纸的宋天耀一眼,这才朝乔纳森-戈尔回答道。
“你就那么吝啬吗?既然迫切想要得到希振置业的股票,怎么可能会与林家出的价格相同?当然是比对方的价格更高,把股价拉高是正确的,价格越高,林家的压力越大,而宋先生这边则更轻松,我需要问一句,宋先生,你是一定要收购希振置业对吗?”乔纳森-戈尔知道面前这个中年人是之前的计划执行人,此时对方连串的问题,似乎更像是场面试。
宋天耀把报纸放下,点点头:“当然,势在必得。”
“这就对了,收购生意第一条,我们要先吓一吓收购对象,而不是直接出手挑起战争,就好像两个人拿着匕首对峙,先出手的那个人是持刀行凶,后出手的那个人再出刀,哪怕刺死对方,也只是防卫过当,或者是合法自卫。”
“戈尔先生,你说的吓人是指?”罗转坤看宋天耀没有发问,于是再次开口。
乔纳森-戈尔眨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脸上挂着狡黠笑容:“去正大光明的接触怡和,问问他们,股票要卖吗?溢价50%,100%也没有问题,哪怕溢价200%也可以考虑,总之,要让所有人,最重要是让林家知道,宋先生对希振置业志在必得,把压力和皮球抛给林家,让他们先做出反应,如果对方在做出反应时出现严重纰漏或者判断失误,那时才是我们该出手的时候。”
罗转坤皱皱眉:“但是林家与怡和关系密切,而我们与怡和没有关系,怡和未必会愿意和我们谈。”
“那就告诉怡和,我们有钱,很多钱,对大公司眼都不眨的撒谎,是这行的必修课。”乔纳森-戈尔坐在办公桌后,舒服的把后背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脑后做了个放松的动作,对罗转坤说道。
宋天耀起身朝外走去,临出门口时转过身,望向办公桌后的乔纳森-戈尔:“戈尔先生,现在开始,你是兆丰贸易董事会任命的总经理了。”
第三六六章 约翰-凯瑟克和他的怡和
罗转坤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宋天耀从英国找来的这个老家伙似乎与自己天生不对头,这老家伙现在让罗转坤和他的人停止在股票市场针对希振置业的行动,转而等待他的安排。
不过好在现在即使罗转坤不再拉升希振置业的股价,希振置业的股票也在保持着上升的趋势,只是这种状况持续不了多久,如果没有罗转坤手里握着的大量资金做拉升,几天之后希振置业的热度和价格就会快速跌落。
“罗先生,让你的交易员们在股票市场收购那家福兴橡胶的股票。”
乔纳森-戈尔并没有让罗转坤等太久,在到港的第二天就帮罗转坤安排了新公司。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止帮林家抬高希振置业的股价,现在还要帮他们把那家福兴橡胶的股价拉起来?你该知道股票市场没有涨幅限制”罗转坤接到乔纳森-戈尔的电话之后,起身去了对方的办公室,推开房门,当面朝正伏案翻看着资料的乔纳森-戈尔问道。
“在香港,进别人的办公室不需要敲门吗?”乔纳森-戈尔把手里的资料放下,抬头看向罗转坤,脸上的表现似乎是玩世不恭,又像是似笑非笑,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罗转坤声音冰冷,面无表情:“戈尔先生,我需要提醒您,福兴橡胶是林家用来在股票市场圈钱的,圈来的钱会用来回购怡和手中的股票。”
“我知道,有什么问题吗?在我拥有某件事的决定权时,你最好按照我的话去做,不然我就让那位年轻的宋先生换个更听话的人来帮我做事。”乔纳森-戈尔打了个哈欠,精神有些萎靡的说道。
从他昨天到香港开始,截止到现在,他的睡眠都没有超过五个小时,始终在翻阅各种股票资料,汇丰的资料,怡和的资料,林家的资料甚至是一些华资银行的资料,制订计划,以及还要应付这个看起来对自己有所不满的中国帮手。
“没有问题,要求是什么?”
“越多越好,现在福兴橡胶的股价完全是林家在自己用钱来进行拉升,并且刚刚开始有所活跃,真正下手的股民只有少部分,大部分股民还在保持观望,而且一些福兴橡胶股票的原持有者,抛售非常活跃,看起来这支股票一定让他们头疼了很久,现在有机会抛售摆摊他们,他们毫不犹豫,所以这两日内,你应该能拿到8%到10%的福兴橡胶股份,还有,希振置业的股票,暂时让那些之前赚到钱的股民去”乔纳森-戈尔做了个手舞足蹈的动作:“让他们发泄热情,等他们有所怀疑时,你再继续出手拉升股价,就这样,保持两支股票都在上升状态。”
罗转坤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转身朝外走去:“好的。”
“记得帮我关门,罗先生。”乔纳森-戈尔吩咐完之后,就继续垂下头去工作。
皇后大道紧邻香港会的渣甸大厦内,林孝则,林孝和,林孝森三兄弟总算与安排出时间的怡和大班约翰-凯瑟克见面,本来他们想约约翰-凯瑟克一起共进午餐,但是显然这位怡和大班没有一顿午餐那么长的时间留给三人,这对林家三兄弟而言,已经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渣甸大厦七楼的大班办公室内,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大型油画,画中人是一位气宇轩扬,刚毅冷酷的老年英国绅士,这位绅士就是怡和洋行的创始人,威廉-渣甸,正是这个英国人,用他的渣甸号货船满载鸦片,在荷兰人,葡国人之后,为英国从中国掠夺财富开辟了一条财路,而如今,这个用鸦片进攻中国,臭名昭著的英国毒枭,被好像当成神灵一样,被怡和的后继者悬挂在中国香港的土地上,供每一个出入渣甸大厦的人瞻仰。
“凯瑟克先生。”约翰-凯瑟克的秘书把林家三兄弟引进来之后,对伏在油画前一张大号办公室审阅文件的英国人说道:“您要见的客人来了。”
办公桌后的英国人抬起头来,此时恰好一束阳光从旁边的落地窗外照射进来打在他的脸上,让这个英国人的面孔一半暴露在光线下,一半隐藏在阴影中,光暗分明,灰蓝色的双眼略略陷在眼窝内,棱角分明如同一尊雕像。
面对进门的林家三人,五十五岁的约翰-凯瑟克并没有起身,只是把双手放到桌面上,露出个笑容,称呼着三人的英文名,热情的打着招呼:“理查德,萨姆,科林,我的朋友们,好久不见,请坐。”
朝三人说完之后,他又望向自己年轻的助理:“孩子,让我的老佣人在五分钟内,帮我的朋友们和我准备四人份上午茶,去吧。”
“好的,先生。”助理利落的转身离开,并且帮忙把办公室的门在外面关闭。
林孝则,林孝和,林孝森三人坐到一旁宽大的沙发上,林孝则开口对约翰-凯瑟克说道:“凯瑟克先生,真的是好久不见,最近香港的天气不太好,一直没有时间约您一起打高尔夫。”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最近的确没什么时间一起去看场赛马或者去打打高尔夫,不过萨姆的夫人倒是和我太太她们经常一起搞些女士聚会。”约翰-凯瑟克语气轻松,笑容和煦的说道:“听说她们坐在一起最近准备成立一个女士俱乐部,你知道,女人嘛她们总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