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牙雷从长凳上站起身,分开面前的众人,面色无惧的与手扶枪套的梁沛对峙:“梁sr,你说我不放人就是不给你面子,可是我要开口放了他们,福义兴的面子谁帮我找回来?那些叔伯大捞家要怪罪,可不会怪罪你这个动动嘴就让我放人的差佬探长,只会怪我金牙雷无能废材。”
“以多欺少,不和江湖规矩。”梁沛无奈,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的开枪,只能开口换了个说法:“这么多人打四个人,就算打死他们,难道福义兴在江湖上就够威风?”
金牙雷手里托着紫砂的茶壶:“福义兴最近帮潮州褚家的利康做事,这几个扑街去惹大老板的秘书家人被我们抓到,不要说吊起来随便打几拳,就算是全部装进麻袋扔进海里游水之后,然后我带着整个帮会的兄弟去和条四开战,江湖上也没有人敢开口说福义兴做的不对,江湖事就江湖了,利康的秘书不是江湖人,偷偷摸摸去搞对方的家人,梁sr,你说给我听听,到底是福义兴威风,还是条四够威风?”
梁沛被金牙雷这句话问的有些哑口,他匆匆接到齐玮文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只说福义兴抓了十四号的人,让他先赶来保住几个人的命,是他自己觉得既是湾仔差馆探长,又是单义的二路元帅,更何况自己情人在侧哀求,所以才开口让金牙雷卖自己个面子。
此时听清楚来龙去脉情况,梁沛恨不得把齐玮文臭骂一顿,江湖人就算是再不堪,至少也要懂江湖事江湖了,十四号与福义兴有恩怨,双方各自出人手打一场,或者找个茶楼四四六六谈清楚就是,现在十四号居然让人去找利康秘书家人的麻烦,而且对方又不是江湖人,实在是手段有些下作。
“怎么没声音了?”金牙雷看到梁沛沉默,慢悠悠又说了一句。
“喀!”又一声脆响过后,刺刀荣已经沙哑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被梁沛搂在怀里的年轻女人,自己突然伸手要去抓梁沛腰间的手枪,嘴里愤怒的叫道:“放下他们!”
没等她的手摸到枪套,就被梁沛急忙甩开,转手就抽了女人一记耳光,开口骂道:“你发神经呀!”
真被这个女人把枪抢走开枪,不论会不会射中金牙雷,只要枪声一响,那性质都已经等于梁沛的单义与14一起不讲江湖道义,对福义兴宣战,不管双方之后胜负如何,自己和几个差佬手下今晚马上被福义兴几百人乱刀砍死是一定的。
女人捂着自己的脸瞪向梁沛:“亏你是个差人,五六把枪被一群人吓的话都不敢讲。”
“差人也要讲规矩!”梁沛瞪了女人一眼说道:“蒲你老母!是你们条四的人坏了规矩,你让我怎么救他们?”
“梁sr开口,我怎么也要给些面子,这样,留他们每人一口气,不过手手脚脚就不用想完好无损了,不留些记号,江湖上还会以为老福怕了条四。”金牙雷笑眯眯的看着梁沛和女人吵嘴,突然开口说道。
梁沛叹口气:“我也是被临时拉来,如果知道这几个家伙坏了规矩,今晚一定不会出现。”
“不会让你难做,来人,去帮梁sr搬条长凳,你们继续练拳。”金牙雷开口说道。
直到刺刀荣左手的五根手指指骨都被掰断,喉咙声带都恨不得喊断,才有两辆轿车从外面转进了码头。
梁沛的情人看到轿车出现,捂着自己被梁沛打的红肿的右脸朝轿车方向跑去,等车一停下就帮忙打开车门,陈仲英,齐玮文两人带着几名十四号的手下下车,陈仲英一身中山装,外面披着件香港很少见的将校呢披风,仍旧是小袄唐裙的齐玮文则轻轻搂着自己被打的徒弟,低声问了几句。
“荀香主。”陈仲英等听完女人的话,眼睛朝远处还在被吊着的刺刀荣瞥了一眼,迈步朝金牙雷的方向走去,语气平静的笑笑:“我的兄弟犯了错,通知我一声就是,哪用您和这些福义兴的兄弟这么辛苦,亲自教他们做人?”
金牙雷与陈仲英不是第一次见面,福义兴与十四号动手十几次,最后和解的和头酒少说也摆过**桌,此时听到陈仲英开口,金牙雷撇撇嘴:“我当然没兴致教他们做人,只是单纯出气,你想太多了。”
“我的人去湾仔太和街看朋友而已,警察都不管,要你福义兴来维持社会治安?嗯?管的太多了吧。”陈仲英用手轻轻拍了拍斗篷上一抹刚刚飘飞过来的灰渍,对金牙雷说道。
还没等金牙雷开口,陈仲英已经又看向旁边沉默的梁沛,语气冷淡的说道:“梁探长,燕妮是齐堂主的嫡传弟子,看你人品不错,她真心喜欢你,齐堂主才开口同意让她跟了你,十四号陪堂右相的女弟子,不是留着让你随便打的,陈燕妮是女人不假,但她也是江湖人,想打女人,回家打你老婆,十四号的女人是被男人宠的,不是用来被你打的,打你老婆,可以,打十四号的女人,不行,不相信就再试下,我保证你风光大葬,再让风水师傅帮你选个好牌位积功德,滚。”
梁沛,堂堂湾仔差馆探长,单义二路元帅,姚木总华探长时期得力五虎将之一,被陈仲英当着福义兴的面一番话骂完,硬话都不敢说一句,带人灰溜溜的朝码头外走去。
他是探长不假,是单义的大佬不假,手里也的确有枪,但是他不敢和14的人硬顶,这些从大陆跑来香港的国民党残兵,战场上屡战屡败,被解放军从北至南一路杀的风声鹤唳,闻风丧胆,但是在香港和他们这些本地社团厮杀却从没有软过一次,粤东帮,福义兴,潮州帮这些在九龙地区的强硬帮会都奈何不了14,他一个只剩千把人,只守着湾仔的单义二路元帅,哪里有足够的底气和对方正式翻脸。
当初陈燕妮钓上他,也是看中他探长这个头衔,能帮14在警队方面活动一下交情。
陈仲英转过头,望着走远的梁沛,语气平静却自有一份桀骜蕴在其中:“我拿枪杀人的时候,你还他妈不知道躲在哪里正洗着被日本人吓尿的裤子。”
等梁沛离开,陈仲英收回目光,脸上再度浮起微笑,望向金牙雷:“荀香主,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做了什么事惹您动怒,不如大方说出来,陈某人替他们向您赔罪。”
他这句话说完,金牙雷左后方的阴影里,一对车灯突然亮了起来,笔直照向陈仲英,车门响动,宋天耀从车里走了下来,身后跟着高佬成,烂命驹,鱼佬明三人。
宋天耀阴沉着脸,慢慢走到灯光亮起时,伸手去挡光同时朝旁边闪身,沉稳大佬气度再也保持不住的陈仲英面前:“没有惹金牙雷动怒,是我很生气。看起来就是你吩咐这几个人,去看一位叫宋春良的朋友?我蒲你阿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码头上那些收了我的钱的英军过来,把你们当成意图前往海关仓库盗窃的贼开枪杀掉,送你和后面那两个你嘴里说不能打的14女人上天后,这十几个英国兵顺便还能再得一份港督府的嘉奖。”
就在这时,远处齐玮文那辆车的后座上,宋成蹊突然走了下来,朝正与陈仲英冷漠对峙的宋天耀开口,语气里满是惊愕和愠怒:“阿耀,你个衰仔不是对我讲,你要做正行?”
宋天耀再头脑醒目,此时看到宋成蹊突然出现,也有些当机,呆呆的看着宋成蹊几秒钟之后,才冒出让在场所有人都石化的一句称呼:“阿爷?”
第一五八章 老了
第一五八章老了
这个留着文士胡,穿着一套粗布长衫,面色刻板的老头子,是利康商行秘书宋天耀的爷爷?
金牙雷吓了一跳,这些十四号的王八蛋该不会是绑架了宋天耀的爷爷来威胁宋天耀和自己放人吧,他反应最快,当即吼了一声:“蒲你阿姆陈仲英!你敢绑宋秘书的祖父?同我斩死”
他一吼,码头上看守海关仓库的数百名福义兴成员顿时纷纷抄起各自家伙,如同黑沉沉的潮水一样朝14的陈仲英,齐玮文,陈燕妮等等不过七八人涌来。
“停手。”宋天耀扭头看向正准备发号施令让所有人准备开打的金牙雷,说道:“让他们先不要动手。”
“同我斩死停手!”金牙雷一口气差点没有当场憋死,硬生生转过话头,吼出停手两个字。
宋天耀用手指了指脸色阴晴不定的陈仲英,没有开口,转身朝自己祖父快步走去:“阿爷,你怎么同这些家伙在一起?”
“福义兴的人?”宋成蹊打量着四周那些福义兴的帮会成员,对面前的宋天耀淡淡问了一句。
宋天耀点点头:“海关仓库里放着利康公司的货,我怕有人搞事,所以让福义兴的人帮忙守着。”
“洪发山14号的葛肇煌请我去赏光见一面,见过之后,我让他们送我回九龙城寨,但是他们说临时出了些事,急匆匆搭拖船跨海赶来了这里。”宋成蹊打量着四周局势,对宋天耀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吊着的那四个,想要找我老豆的麻烦,他们是14号的人。”宋天耀转脸看向站在宋成蹊身边的齐玮文和陈燕妮,语气冰冷的说道:“看到您出现和讲的这句话,我就已经猜到,该不会是葛肇煌有事相求,却又担心您不答应,所以他们就准备用我们一家威胁您,这些国民党扑街,英国兵就在仓库大门处,之前也都收了我的钱,大家合作愉快,不如我叫他们来开枪杀人,杀完之后我陪您去休息。”
陈燕妮被宋天耀的话吓的有些变色,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宋成蹊的孙子?而且态度嚣张,开口闭口就是让英兵杀人,刚才她也听到金牙雷说他是潮州褚家的秘书,再看到宋天耀这番阴狠表情,心中对宋天耀开口杀人的话已经信了五分。
反倒是利落大气的齐玮文淡淡一笑:“宋世侄”
“别急着攀交情,我没你身材前凸后翘,相貌又这么漂亮的姑姑。”宋天耀见齐玮文一开口的称呼,马上就把话堵了上去:“我阿爷认识洪发山,我宋天耀不认识。”
齐玮文没想到古板保守的宋成蹊,居然有个牙尖嘴利反应机敏的孙子,自己刚刚喊出一个称呼,对方马上就开口截下,断了自己攀交情缓和局面的念头,而且还顺便口舌上调戏了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