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色的夕阳从一座座大楼的间隙中分洒出来,或明或暗地落在拥堵的街道上,让城市沾上了匪夷所思的浪漫气息。
一辆黑色凯迪拉克轿车停在甘斯沃尔特街旁,车子已经停了有十分钟。
坐在车内的司机有些不耐烦,这里并不好停车,再等下去有可能要被贴条。
贴条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罚款自有人会掏,可这种情况他还是要尽量避免,罚款一多,意味着他这个司机时间管理有问题。
失职对一个司机而言或许也没什么,但是对一个司机兼保镖的人来说,这个评价不可谓不致命。
作为一个专业安保公司出来的员工,失职意味着失业。
爱德华不允许自己身上有这种标签,他的口碑一直非常优秀。
因此他决定要是五分钟以内这个女人还没有出现,他就去前面路口兜一圈回来等,按照现在的路况,这一圈差不多会花上他十分钟。
爱德华是一个白人男性,身高一米九,身材挺拔魁梧,工作时他一般穿的是正装,一头栗色的短发被他分成叁七分,用发蜡妥帖地贴附在头皮上,因此整个人形象看上去十分利落。
他无聊的时候会抽烟,但是这个女人不喜欢车内有异味,所以他工作时间一般不抽烟,嘴巴实在无聊,就抓一颗润喉糖吃着打发时间。
譬如现在。
香草味的润喉糖刚放进嘴里,他看到了女人从大厦内走了出来。
在爱德华看来,这是个奇怪的女人。
他下车走过去打开了后车门,脚下生风一般走过来的女人跟她打了声招呼,随即上了车。
“你好,爱德华。”
招呼语气也很寻常。
但是她还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女人的容貌并不奇怪,是一个东方女人的长相。
唯一让爱德华觉得有些不一样的是她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得几近稚嫩,甚至比他上十二年级的女儿还要稚嫩。
女人的穿着也不奇怪。女人上班穿的是正装,衬衫西服包臀裙,或者衬衫西服阔腿裤,脚上总是穿一双细高跟,在这条街的大厦里上班的女人,十个有九个穿成这样。
不过女人周末外出的时候,会穿的休闲一些,这样一来她看起来年纪更小。
女人住的地方也不奇怪。
布朗克斯维尔豪宅在富人遍地的曼哈顿,也不过是别墅区里普普通通的一栋别墅而已。
女人奇怪的地方在于她的形象完全超出了爱德华所知的有关东方女人或者说是女人的设想。
东方人普遍友善热情。爱德华每天接女人上下班,偶尔周末载她去商场或者美术馆,中央公园逛一逛,近一个月的接触下来,女人除了给他指令和像刚才一样打招呼说你好,很少跟他聊天。
当然并不是他喜欢聊天,爱德华只是觉得以他的模样长相,应该不会有女人讨厌跟他聊天,何况这个女人明显对这个城市不熟,既然不熟,找人聊天了解一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但是女人没有。
要说是因为女人性格冷酷,爱德华也不同意。她向他说谢谢的时候,大大的眼睛里盛着笑意,是十分真诚的目光。
雇他工作的是一个中介,但是爱德华知道最终雇主是一名男性,根据他的观察,这名男性很大可能也是别墅的主人。
女人早上去上班的路上,偶尔会在车上跟一个男人视频聊天,那时候的女人感觉跟平时不太一样,虽然讲的是他听不懂的中文,但是讲话的语调慵懒随性,他当然知道这是对情人才会有的样子。可他知道女人没有结婚。
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一份需要认真拼搏才能站稳脚跟的工作,那她的身份也很好猜,不过就是一个金丝雀。
可女人的工作强度,爱德华看得出来,上下班的路上她一般都拿着笔记本在工作,或者打电话。
如果是一个金丝雀,又何必这么拼呢?
说起来,女人的声音算比较特殊。
爱德华听得出来哪种声音是她工作时候的状态,哪种是面对那个男人时候才会有的状态。
有关工作的电话无论谈的是什么,她讲话的语速不快,语调也总是很平静,语气中带着一些自信,但是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
在人人都在力求上位的城市,这样的人居然没有被淘汰,也是奇怪。
爱德华在路口等红灯,忽然听到坐在后座的女人跟他说今天晚上和周末她都不出门,让他自己安排时间,下周一早再来接她上班。
听完爱德华从前视镜里看了看她,笑着对她道了声谢谢。
女人不爱出去社交,这也是爱德华觉得奇怪的地方。
像今天周五,好多人晚上有happyhour不惜提早下班,但是这个女人不仅没有提早,还加了一会儿班。
女人来了快一个月,晚上出门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简直比他的女儿还要乖,或者说无趣。
这么乖,生活又富裕的女人,从遥远的东方来这座欲望之都打拼,非常奇怪。
一个小时之后,爱德华开着车来到了一栋白色外墙的别墅前,女人不等他开车门就下了车,跟他轻声道别后一手拎着包,一手挽着西装外套走进了别墅。
这个有钱的女人并不讲究,也是奇怪的点之一。
爱德华盯着女人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见她走进了房子大门,这才把车开进了车库。
沉留柳一进门就把高跟鞋换了下来,自从来到曼哈顿工作,每天穿高跟鞋上班也变成了她需要适应这里工作的一部分。
江子由的这栋叁层别墅有六室七卫,装修精美豪华,对于沉留柳来说,一个人住这样的别墅实在太奢侈了,别墅每个月的养护以及雇佣的费用并不低。
除了专门做菜的李阿姨,别墅里还有两个墨西哥女孩负责打扫卫生和清洁洗衣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