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南姗笑得斯文:“姐姐这话说的有趣,难不成姐姐每日都穿着旧衣么?四季新衣、打制首饰,哪一次短过姐姐那份了?”若是少这位大小姐一次,她还不得拼着命地去找南老夫人告状。

南娆咬了咬唇,忽然恨声道:“都是南家小姐,偏你一人专门起了一座新院子,你那院里服侍的人也最多,就你生的金贵!”

南姗继续温雅地笑:“姐姐这话说的更有趣了,若按姐姐这番话来计较,最金贵的当属毅哥儿。”那小伙子住的院子,整修约等于新建,使唤的人手,比她还多好几个。

虽已对亲事认命,南娆心里终归不满,她堂堂的嫡出小姐,最后竟要嫁给她最鄙夷的庶出子弟(别的门户人家,南珏压根没脸替她去说亲,林家正值议婚年龄的子弟刚好全是庶出),更兼生母已过世,亲娘带来的嫁妆,三个姐姐出嫁时已陪了不少,剩下的基本全被填了管家时的空缺,眼看着明年春天要出嫁,后妈小杨氏却备不出像样的嫁妆,老爹手缝里掉不出银子,祖母手缝里最难抠银子,二婶倒是很有钱,却只对自个亲闺女大方,每次瞧着南姗满身富贵的装饰,南娆牙根就痒痒,自己的亲弟弟以往靠着祖母的威风,倒也能从二婶那里弄点好东西,现如今也不大成了。

看着南娆阴晴不定的面色,南姗挥手拜拜:“九姐姐继续赏花吧,妹妹先告辞了。”随即带着抱了三大捧鲜嫩红梅的夏枝、碧草和丹露,踏着薄薄的皑皑白雪离开。

回去的路上,十岁的碧草嘟嘴郁闷:“真是的,每次见九小姐,她都跟个刺猬一样,奴婢就没见她好声好气过。”她从七岁时就进了内院,对南娆的过往十分清楚。

八岁的小丹露才进来内院几个月,心里已经厌极了南毅(现在偶尔还被骚扰),对南毅的亲姐姐也颇没好感:“反正她过几个月就嫁回林家了。”

虽然碧草和丹露说的都是实情,but,就这么在公共场合用嫌弃的语气议论她人是非不好吧,南姗瞟一眼夏枝,夏枝很快会意,作为南姗院里的大丫鬟,威严的开口:“董妈妈、洪妈妈嘱咐过的话都忘了?要谨言慎行,管好嘴巴,在园子里乱嚼什么舌根!”

碧草现下虽已过了试用期,但如果不得主子欢心的话,依旧会有下岗失业的危险,于是立马低头不吭声了,丹露在主子跟前离站稳脚跟的距离还远的很,于是立即垂首道:“夏枝姐姐,我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南姗并非想压制孩童天性,奈何高门大院是非多,你在这头背地嚼人舌根,倘若被‘有心人’听见再加以挑拨,闹到南老夫人跟前,由不懂事的下人推及到不好好规制下人的主子,吃亏倒霉的都会是她喂,温氏对自个的人尚且严加约束,以免南老夫人没事挑刺拣骨,她这个孙女,又不是南老夫人喜欢的心肝肺宝贝蛋,还是谨慎些吧,再者,南毅小盆友还跟她杠着,每次请安见面,不是斜眼就是歪鼻子,有时还爱搬弄挑拨,真是晕哟,她让你好好读书,真的是为你好喂,哪里是故意埋汰你了哎。

到了腊月中旬,小南芙被四叔叔南笙三舅舅萧清凌合伙从临州接回了京城,先规规矩矩给南老夫人磕了头,待回了温氏的院子,立马像个活泼的小猴子似钻进温氏怀中,甜甜腻腻着声音‘祖母长祖母短’。

十三岁的萧清凌浓眉大眼,看着格外精神勃发,有一种少年锐气的英烈锋芒,此刻端坐椅中,饮着热茶,笑吟吟道:“伯母,我父王已向皇伯父求了恩典,待春暖气和了,就会召大姐夫和大姐姐回京城住一段日子,到时您就见着小孙子了,哎,说起来,旭哥儿生得可真俊。”

窝在温氏怀里的南芙,翘着小鼻子,冲自个舅舅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我小弟弟嘛,当然生得俊了。”

南笙眼中满是笑意,打趣道:“咱们家哪个生得不俊了,最俊的就属咱们小芙儿啦。”

南芙被逗得咯咯咯直笑,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却朝着规矩端坐的南姗,十分谦虚道:“四叔叔说错啦,咱们家里头,小姑姑最俊,我是第二俊。”

南笙瞟了一眼俊妹妹,小小年纪已出落的十分雪肤花貌,只静静坐在那里,便如一幅展开的画卷,婉柔清艳,听得被侄女夸赞俊俏,只见她眉眼弯弯,笑得清雅:“小芙儿,你不用给姑姑扣高帽,姑姑也会让你同我住在一处的。”

南芙笑嘻嘻道:“我才不是给姑姑扣高帽,姑姑就是最俊嘛。”

不过,五天后经过一趟皇宫之旅的南芙,突然改口道:“姑姑,我发现有个比你还俊的人哎。”

南姗正在摆弄花瓶里的红梅,闻言笑道:“京城里俊俏好看的姑娘多了去,这有什么奇怪的。”

南芙立刻出言纠正:“不是姑娘,他是我五堂舅舅!我今儿个还是第一次见他呢,他长的可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就是……不太爱说话,回来的时候,我偷偷问了外祖父,外祖父说他什么去年摔坏了脑袋,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好可怜哦……”

南姗默默地无语,继续给红梅摆造型。

南芙打了个困倦的呵欠,蹭到南姗身边:“姑姑,我困了,咱们去睡觉吧。”

南姗继续默默地无语,话说,小盆友,你的睡姿依旧很销魂恁。

不几日,便到了除夕之夜,南家老少齐聚一堂共吃年夜饭,两张如意大圆桌上摆着多道年夜大菜,十二个男的坐一桌,十一个女的坐一桌,全部满满当当,在数量上,阴阳十分协调。

南老夫人辈分最高,派头摆的最足,三个儿媳妇挨着个的围着她布菜,婆婆都没吃上菜,作为儿媳妇的安氏和邢氏,也在各自婆婆后排队服侍,自个麻麻都还在忙,作为她们闺女的‘南娆’、南如、南姗、南妩自不好没心肝的吃,辈分再降一层的南芙,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南老夫人,气氛略显诡异……南珏大伯先开了口:“娘,大伙儿都忙了一年,今天就别立规矩了吧。”养着那么多丫鬟都是当摆设的嘛。

南老夫人撇嘴,微有不悦:“才站这么会子功夫,哪就累着她们了。”然后语调斯文道:“罢了,咱们家的爷们知道心疼人,你们都是有福气的,坐着吧。”

小杨氏性子懦弱,在南老夫人跟前从来唯命是从,哪敢肆意说笑逗乐,当了快三十年儿媳妇的温氏,对南老夫人只剩了礼貌的周到,她也曾真心地孝顺婆婆,也盼着能如娘家那般婆媳融洽,彼此亲亲热热客客气气的,不过,她现在早不做那般可笑的梦了,叶氏感觉诸事不顺,实在打不起精神在南老夫人跟前凑趣说笑,邢氏心里对甚爱立规矩的婆婆以及更爱立规矩的婆婆的婆婆鄙视之,安氏不愿演独角戏,于是在南家媳妇的队伍中随大流,故而,相较于男桌热络的氛围,女桌气氛略显清淡,好在有几个小女娃娃叽叽喳喳,也不算冷清。

直到一起吃饺子时,两桌气氛才一块活跃起来,年夜饭的饺子里包有铜钱或者小银锞子,谁能好运吃到,寓意着来年大吉大利财源滚滚,温氏笑道:“今儿个的饺子里头,有八个银锞子,十八个铜钱,看看谁能吃出来最多!”

有丫鬟捧着盛饺子的大盘子侍候在一侧,请南老夫人先挑吃几个,接着再让后边的人选,男桌那边也纷纷动起来,第一个‘哎哟’出声的是南敬,声音欢喜无限道:“我吃到了一枚铜钱!”

接着只听南笙哥哥龇牙笑道:“敬弟弟拿了头彩,看来我是第二了,我也是枚铜钱。”不一会儿,小南如也低着声音报告:“我吃到了……银锞子。”

南珏闻得女儿开了银锞子的头彩,喜笑颜开道:“吾儿甚是好运,为父明日给你份大大的压岁钱。”

南如甚是乖巧欢喜地应道:“谢爹爹。”笑意还没完全散发开,被姐姐南娆犀利的双眼一瞪,又立即垂下了脑袋,神色尽是畏惧之意。

又过了一会,南姗的二嫂嫂安文佩也捂着嘴笑道:“哎哟,我吃着了铜钱。”话音刚落,安文佩的老公南砚同志很及时地补上:“咦,我今年竟也吃到铜钱了!”啧,你俩这还妇唱夫随上了。

又片刻,南葛朗声笑道:“我同如妹妹一样,也吃到了银锞子!”

愉悦的声音此起彼伏,待饺子全部下肚后清点,剩下的六个银锞子,一半在南瑾那里,另一半在南姗这里,对此,南瑾神色淡定地表示:“侥幸而已。”其实,他还有铜钱一枚。

南姗跟前富贵花开的小盘子里,放着三个银锞子并两枚铜钱,很无辜地微笑表示:“实在是太侥幸了。”穿越大神一定赋予了她吃饺子必中大奖的金手指。

啥也没吃到的南斐哥哥语气酸溜溜道:“姗妹妹真是鸿运当头啊,从会吃饺子开始,年年都吃到最多……我记着,前年是六个,去年是四个,今年又是五个。”

又一次啥也没吃到的南娆姐姐,翻着白眼气呼呼表示:“她吃的饺子最多,自然吃到最多的银钱。”简直快郁闷死她了,她已连着五年没吃到过半个铜钱了。

即将满六岁的小南芙稚音清澈:“才不是呢,我吃的饺子比姑姑还多,却只吃到了两枚铜钱,去年,我和爹娘一块吃饺子,爹爹吃的最多,却啥也没吃到,咯咯,我去年吃到两个,今年又吃到两个!”扭脸看向身旁的南姗,笑靥如花:“姑姑,你运气可真好!”

南姗笑眯眯地伸出手:“那你还不快摸会儿蹭蹭。”南芙嘻嘻一笑,在南姗摊开的手掌心中,抓痒似地轻轻挠了两挠,南姗‘哎哟’了一声,缩回手:“你个小鬼头,知道姑姑最怕痒,你还挠我……”南芙乐得咯咯咯直笑。

气氛正松快轻悦之时,只听南毅崩溃了声音,愤怒无比地摔筷子:“为什么我又吃不到银锞子?!”扭脸瞅向邻桌的南老夫人喊冤,语调十分委屈:“祖母,你不是说,我今年肯定能吃到银锞子么?为什么我还是没吃到……”

吃到两枚铜钱的南老夫人也郁闷,这事儿除非事先作弊,或者眼睛有透视功能,否则谁能说得准,不过,南老夫人埋怨的目光望向温氏:“你怎么不吩咐厨房,多包些银锞子进去?咱们南家又不是吃不起。”

南瑾一看着南毅胡闹就皱眉,冷声呵斥道:“又闹什么!”

老爹发威,南梵捧着胖乎乎的脸颊,疑惑地向身旁的南笙哥哥小声求解:“哥哥,为什么毅哥哥没吃到银锞子,就那么不高兴,我也什么都没吃到啊,我就没有不高兴。”铜币去年狠狠嘎嘣了一下他的牙齿,痛苦的滋味让他记忆尤深,于是对吃饺子的热情度大大降低。

南笙揉揉小弟弟的大脑袋,肚里腹诽:啧,因为他还不如你懂事。

南老夫人最是维护南毅,看到次子板着脸骂孙子,很不高兴道:“大过年的,你骂毅哥儿做什么,他不就是想吃到银锞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来人,快快再去煮一盘饺子过来!”

南瑾额头青筋涌动,声音是内敛的克制:“母亲,您总这么惯着毅哥儿,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懂事!”都十来岁的年纪了,还不如他五岁多的幼子懂事,每次看到南毅胡搅蛮缠的模样,他都恨不得揍上一顿,偏南老夫人护得紧,这边还没碰着南毅的手指头,那边老娘已经开始哭天喊地的要死要活。

南珏大伯被勾起了心中怒火,也拍起了桌子,怒声骂道:“你个不成器的逆子!如今都几岁了,还是不懂事的娃娃么!你大哥哥十来岁的时候,都开始下场去考童生了,你呢,大字不识一箩筐,写的字比狗刨的还难看,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