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很欣慰地摸着南姗的小脑袋瓜,却道:“姗姗真懂事,不过,姗姗还小,还是乖乖陪着娘,别扰了你爹爹休息。”
南姗闷闷地垂下头,趁温氏休息的时候,和崔妈妈说了一声,偷偷跑去了南瑾那里。
屋里有苦涩的药味弥漫,南瑾正捧着药碗皱眉,南屏侍立在床边,端着一碟蜜饯备用,眼神挺尖的南瑾,瞄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南姗,轻咳一声,唤道:“姗姗。”
南姗规规矩矩地走进屋子,矮矮的个头立在床边,小声应道:“爹爹。”
南瑾眉头蹙得更紧,轻斥道:“不是让你乖乖跟着你娘么,你怎么又跑来了!”
南姗耷拉着蔫菜儿似的小脑袋,绞着两只白嫩嫩的小手,语含委屈,低声辩解道:“娘睡了,我想爹爹来着,就偷偷跑过来了,娘睡醒之前,我会回去的,不会让娘发现。”
南瑾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再说,端着蜜饯盘子的南屏,温声提醒道:“父亲,药快凉了,您先喝了药再训姗姗也不迟啊。”
南瑾若有似无地瞪了南屏一眼,将碗中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南屏一手接过药碗,一手将蜜饯迅速递近,南瑾随手拈了一颗,就塞到了嘴里,偷偷瞥眼看的南姗恍然,喔,面瘫爹原来也是个很怕苦的人儿啊,以前给她讲良药苦口时,那么轻松写意,那么一本正经,现在轮到你自个喝苦药了,你不也照样把脸皱成了老倭瓜……
待南瑾服过药后,南姗嘟着小嘴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南屏说道:“大哥哥,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想和爹爹说悄悄话。”
南屏点点小妹妹的翘鼻子,笑语柔和:“姗姗要说什么悄悄话呀,连大哥哥都不能听?”
南姗撅嘴,嫩声撒娇道:“不能让你听到啦。”伸手抓了南瑾的半条胳膊,轻轻摇了摇:“爹爹。”
南瑾得令,威严无比地对南屏挥手:“屏儿,你出去歇会儿吧。”
南屏再不多言一句,立马乖乖撤退,南姗冲南屏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而后趴伏在南瑾的床沿,软声稚嫩道:“爹爹拉我坐到床上好不好?我自个儿上不去。”
错!其实她能上去,就是上去的姿势,会非常不淑女,一个搞不好,南瑾会……发飙的。
南瑾目光温暖,却板着脸道:“小丫头,真麻烦。”嘴里虽然这样说,却侧身将南姗拎坐到了床上。
南姗凑近绷着脸的面瘫爹,很小声的说着悄悄话:“爹爹,娘总是偷偷哭,崔妈妈说是娘很担心爹,可娘肚子里有小妹妹,总是哭对小妹妹不好的……爹爹,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姗姗不想看娘哭……”噢,说着说着居然泪崩了,她的泪腺依旧这么发达,说来就来……
南瑾轻轻叹了口气,揽着南姗低声道:“只要姗姗听话,爹爹就会很快好起来。”
南姗顶着两眶热热的眼泪,哽咽道:“真的么?”顿了一顿,南姗又道:“姗姗一直都很听爹爹的话,为什么爹爹还会生病?”
南瑾扯动嘴角,无声的笑了一笑,拿过一方柔软的绢帕,轻轻给南姗拭泪,缓缓低语道:“你哪里听话啦,爹爹让你少吃点肉,省得以后长得很胖,可你哪顿少吃过一片了?”
南姗想了想,抽泣着小鼻子道:“那我以后少吃肉,爹爹也不要再生病好不好?”
南瑾忽然目中含笑,疼惜的抱着小闺女,轻声道:“姗姗真是个乖孩子。”
☆、第50章 蝴蝶效应有点长(八)
南瑾身体康复之后,南府二房再度恢复美好和谐光景,具体表现为,南瑾素日依旧摆着冷肃的面孔,却允许南姗敞开肚皮随意吃肉,温氏抚着日渐隆起的肚子,常和吃饱饭的南姗比上一比,最后母女俩笑作一团,南瑾陪在一边看书,却默默抽歪着嘴角。
温氏有孕,南瑾再度过上清苦茹素的和尚日子,夜来便常教南姗读书写字,南姗自然十分配合,身为南瑾的长子,南屏深刻的以老爹为榜样,不瞟一眼花花草草,夜来无事之际,倒常抽空去给两个弟弟辅导学业,助二人明年能顺利通过院试,成为一名秀才,南瑾抚着胡子颔首表示满意。
南珏大伯生龙活虎之后,又投入到了播种耕田大业,将南毅这娃儿掰正的希望略渺茫,皆因南老夫人护得太紧,他还没揍上几下,南老夫人便赶来保驾护航,南珏大伯管教起来颇感缚手束脚,各种烦躁之下,干脆撒手不管了,只等他明年五岁之后,丢给府里的孙老先生。
南瑾知晓后,再没啥反应,良言苦劝,忠言逆耳,他真的已说过太多次,已累觉不爱地不想再说了,南姗皮埃斯补充——南瑾又不是没感情的复读机。
叶氏有孕,南琦三叔的日子却更快活逍遥了,一句话解释,你现在不能给我睡,我还不能去睡别的妞啊,叶氏简直快要气炸,却半点无可奈何,南琦三叔还挺年轻,精力颇是旺盛,偶尔的偶尔还会那什么三飞燕,南瑾听到了也当不知道,南姗听懂了也故作很懵懂,南姗再皮埃斯补充——木办法,她跟随老爹去散步,这种劲爆消息自己飞进了她的耳朵,真是拦都拦不住啊。
……
如今的南老夫人很春风得意,钱太后欺负了她一回,却被自个的皇帝儿子整治了一番,王爷、太子和皇帝结成串的来看她,还都对她表示歉意,当中还很客套的说过,有什么委屈难处尽管开口,南老夫人一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简直逢人便要说皇帝如何如何圣明。
南姗呵呵笑了,圣上当然圣明,就算你不四处嚷嚷,全天下的人也照样会知道,皇家如何如何看重你的事儿——皇帝他姓萧,又不姓雷。
偶然的有一天,春意胀头的南老夫人,突然异想天开对南瑾道:“瑾儿,你帮娘带个话给皇上。”
对此等内容的谈话,南瑾干脆不语,只微微蹙眉表示疑惑。
南老夫人自顾自的喜滋滋道:“皇上来看娘那天,娘只顾着高兴了,都忘了和皇上说些正经事儿。”
南瑾眉毛一挑,问道:“母亲要和皇上说什么正经事?”
南老夫人的神情格外傲人,目泛异样的神采,悠悠笑道:“皇上那天不是说了,娘有什么难处,都可找他开口,圣上这般仁慈宽厚,娘想和圣上求个恩典,看能不能给你大哥和三弟升升职。”
皇帝那面相是比冯巩俊多了,难怪能成为南老夫人这等老年妇女级别的超级偶像,简直把她彻底迷晕了有木有,南姗又想呵呵笑了,您老可真能异想天开,你当皇帝是你儿子么……南姗可算是见证了一代奇葩,绽放成仙葩,再盛放成如今的一朵神葩,您老简直就是葩啦葩啦王之花,南姗感觉自己错了,她以后再不随意品评电视剧的剧情有多脑残了,现实总是比电视剧更残酷来着。
南瑾缩回挑起的长眉,淡淡对南老夫人道:“这件事儿,母亲最好和大哥、三弟先商量商量。”
被商量的南珏大伯和南琦三叔,被老娘天方夜谭的想法,整得简直想哭了,就差嘴里直白的冒出一句,好不容易阎王老爷不收您,您老倒上赶着往阎罗殿闯啊。
被扫盲的南老夫人呆:“不都说圣上金口玉言么?”
南珏和南琦连自个上司的话,都只敢半真半假的听着,皇帝老爷的话,谁敢一字不落的全信?人家跟你客套,你倒真不和人家客气。
南老夫人感觉春天正在远离自己,南姗只想翻白眼,废话嘛不是,大家都开始过秋天了,就你一人还徜徉在春天里没出来呢,让南老夫人迅速从幻想中的春天跳出来的是林家老太爷,他骑着仙鹤西游去了,永无归期。
林家老太爷对于南姗而言,是个“三无”人士,无感情,无交流,无恩怨,只能算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仙游走了,南姗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不过对于几十年兄妹的南老夫人而言,她是真的伤心死了,噢,是真的快伤心死了。
很奇怪,上回南老夫人病得快死时,南姗真的觉得南老夫人还挺可怜,可这回南老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南姗摸了摸心脏,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大概是她也终于死心了,为这么个人心情激动,不值当。
南老夫人已成一朵神葩,比她更大的林家老太爷更是一朵超级神葩,您老要交代后事,没人拦着您,可您最后的体力和遗言,不说交给你的儿子和孙子,反倒死命拉着你外甥,要求关照你家后代也就罢了,临终前竟还来一出遗言赐婚,赐婚对象南砚,并喘着粗气狠狠强调,若是南瑾不答应,您老就死不瞑目,南瑾就是没答应,你不也照样阖眼瞑目了。
林家诸人知晓日后还要仰仗南瑾,倒谁也没敢多言是非,南老夫人可没什么忌惮,怒斥南瑾这个不孝子,居然让她亲哥哥死不瞑目!南姗又呵呵笑了,何为子,南瑾的爹自然也姓南,你老公约摸早就又投胎了。
南姗突然对‘人变老之后的性格’这个话题颇感兴趣,南老夫人若早年是这德行,她还真不信南瑾的祖母,能容的下这么个媳妇,她到古代这些年来,也见过不少老太太,和善的,刁钻的,懦弱的,不讲理的,极品的,跋扈的等等,真是品种繁多,南姗想了想自己,约摸自己会是个吃货老太太,囧。
因林老太爷遗言之事,南老夫人正和南瑾冷脸赌气中。
南姗再次呵呵笑了,和一个几乎天天面瘫着脸的人,比谁的脸更像冰块,南老夫人,您这不是没事找事的独孤求败么,南老夫人还没和南瑾决出胜负,跟随南老夫人多年的周老妈妈也与世长辞了,对于陪伴自己多年的周老妈妈,南老夫人挺伤感地掉了好几次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