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瓖苦笑一声,道:“二位将军把弩弓放下吧,我认了!”
他长身而起,走开两步,抖抖衣袍,双手抱拳,深深的弯了下去。
王欢起身,站到他面前。
姜瓖低着头,弓着腰,口中道:“我愿交出兵权,白身出城,举族迁往四川。范、王两家的生意细目,都可以托给夔州商行,姜家不要股份,只求国公在四川能给姜家有所托庇,不要沦落到乞讨饿死的地步。”
他抬起头,依旧弯着腰,用仰视的角度看向立在身前的王欢,眼神卑微而黯淡:“姜某一生,好日子过得来,苦日子也挺得住,如今既然落在国公手里,无话可说,任凭处置。只求国公能看在姜某以大同反正的份上,绕过姜氏族人,言出有信,不要诓骗于我。”
王欢点点头,居高临下的道:“可以,你可以放心。”
姜瓖没有起身,跪在地上不动,伸手指指桌上的簿册,道:“这些账册,里面有姜家的痕迹,如果被外人知道,那……”
王欢嘴角咧了咧,摇头道:“现在怕了?当初又是何苦?”
姜瓖脸上红了一红,不过稍纵即逝。
王欢度回桌子边,在两堆簿册上拍了拍,冷然道:“你若按我说的做,那这些簿册,不会有人知晓,不过你也不要奢望要求本公毁了它们,你应该知道,这些簿册在,你才有活命的可能。”
姜瓖低头:“姜某明白。”
王欢挥挥手,李廷玉和李定国两人手指一动,两根弩箭无声的飞出,破开两个鬼头鬼脑的晋商喉咙,插在上面鲜血狂飙。
两个家主哼都没哼一声,瞪着眼睛在空中抓了几下,倒地死去。王欢拍拍手,笑道:“妥了,所有知道这些簿册秘密的人都死了,姜总兵,你只要杀了我,即可保得一世太平。”
他双手一摊,大刺刺站在那里,示威一样挺着肚皮。
姜瑄眼珠子里异彩一闪,心头火起,他的脸上还镶着一块碎瓷片,血仍在“啵啵啵”的流,恨不得吃了面前这个一脸无赖样的国公,但不料却被姜瓖一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姜瓖拉着弟弟,按下他的脑袋,低声吼道:“你如果还想保得姜家上下几百口性命,还想保住你那八岁的幼子,就给大哥跪下来!”
姜瑄动弹不得,唯有抵着地上的方砖,咬着牙忍受这种屈辱。
摁下姜瑄的头,姜瓖抬头向王欢沉声道:“国公说笑了,姜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只要姜某一动,这屋里屋外几十把劲弩即可将我兄弟二人射成筛子,外面的姜家,恐怕也是重兵围困。国公既然已将姜某放入囊中,又何必故意羞辱呢?姜某的虎符信物,都放在总兵府,国公可派人随行,取了便可控制大同姜家军。”
他跪在地上,拱手举过头顶,恭声道:“输给国公,姜某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王欢盯着他的头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光,微微叹口气,朝后面做了个手势,李廷玉上前,唤来门外的几个亲卫,带着姜家兄弟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王欢和李定国两人,王欢复又坐下,随手拿起一本簿册翻了翻,旋即又厌烦的丢在地上。
李定国上前捡起,看看内容,里面一五一十的记录着何年何月何日,送往关外几多货物,种类明细,清清楚楚。
将簿册放回桌上,李定国微微笑道:“姜瓖居然没有反扑,就这么认了,大人有些不甘心吧?”
王欢深深的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用一根指节敲着桌子向李定国道:“是啊,真有些失望,姜瓖这家伙真的是属兔子的,一见不对立马认怂,他如果有些骨气些,刚才就有理由杀他了。可惜啊,为了让他干脆点交出兵力财力,唯有留他一条命。”
李定国道:“要让山西稳定,这人不可杀,大人必然有所顾虑。如今的重点,是放在攻打北直隶上面,山西一乱,麻烦无数,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道理是如此,可惜不杀此人,愧对辽东数十万死去的明军将士。”王欢站起身来,来回度步:“罢了,话已出口,岂能无信?就放他苟活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人已废,不必多虑。”李定国道:“如今鞑子北退,大人该考虑考虑朝廷方面的动静了,这几天广东的使者来了好几拨,天天吵着要见大人,被我们挡住了,可能南边要想分果子了。还有,喀尔喀部仍然停留在东边,在几个府县抢掠,应该怎么对付他们,大人应该拿个主意。”
王欢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房梁,出神的思量了一会,然后看向李定国,冷声道:“打仗死去的,是我们夔州军的兵,夺下山西的,也是我们夔州军的兵,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明廷,要想采果子,得用命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