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良久,无人开口。王欢来,是觉得此战风险极大,夔州军虽炮坚兵强,但清军精锐却也不是吃素的和尚,当年萨尔浒明朝举国聚兵,强军尽出,却被杀得如丧家犬般血流成河,多员大将身死,从此明军再无可战之兵,有史家言明朝亡于萨尔浒,毁于松山,可见后金八旗战兵军力之强。
如今有了汉奸辅佐,大批红衣大炮铸造出来,更加如虎添翼,可以说,如今的清军,也许在有了汉军傀儡后很少上阵对战了,但他们的战斗力,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加强了。
王欢的问题,就在于兵力的薄弱,算上留守夔州许铁柱的火字营,夔州军四个营头不过两万多人,虽然王欢一直坚持质量建军和职业军人,但现在毕竟不是完全的热兵器时代,人少还是吃亏的。
所以此次救援山西,面对的是以多尔衮为首的后金大部分军力,稍有不慎,即全军覆没,王欢是穿越者,但不是上帝,他完全有可能在一场战斗中被一支流矢射死,或者被一颗跳跃的铁弹砸死,还有可能被一个不知名的清军砍死,战争中死亡如此接近,仿佛就在下一刻就会降临。
所以他来,是想向长平公主辞行,照理说,长平公主肯嫁给他,就是一场政治婚姻,朱家需要他,他也需要朱家,仅此而已。
但是此刻不同了,王欢觉得,长平公主与他之间,经过几次长谈,已经不再是隔阂深深的政治盟友,相反的,他能体会到一个少女痛失亲人的痛苦,能感受到那发自肺腑的刻骨仇恨。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和长平是有共同点的。
武昌道上石头山顶的屠杀,让王欢经常从僵梦中惊起,每一个葬在乱松林里的小和尚,每一个面孔都印在他的脑海里,无法抹去。
王欢抬起头,望着站在台阶上长平公主,他很镇定,长平很淡然。
两人就像两个即将分别的老友,没有惊天动地的哭戏,没有生死难舍的依恋,有的,只是眼眸中极为深刻的牵挂,这牵挂埋的极深,常人无法探知。
“我走了,去山西。”王欢简短的说道:“你且保重,如有命得返,再回来娶你!”
长平公主点点头,黛眉微扬,轻声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娶不娶都在心里,那仪式俗礼,并不重要。”
王欢垂头,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愧对这位千里迢迢投奔自己的姑娘,局促得有些茫然。
长平公主声音又低了几分,续道:“侯爷,我本名朱媺娖,父皇虽将我十六岁时许配人家,但战乱来到,我并未嫁人,故而仍是处子之身,按女制,可以为夫守节。倘若侯爷一去不返,我会斩青丝入空门,为你立灵牌守空闺,百年之后,与你葬在一处,同居一穴,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棺!”
声若蚊鸣,却响似雷霆。
王欢的眼角,突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