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箭头破开蒙着牛皮的厚木板,将顶在后面的清军糖葫芦般串成一串,然后向后倒飞出去,栽倒在地上,无人存活。
居于后面的清军,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火箭燃放时如雷鸣,如电闪,划过天空时势如雷霆,在姜瓖施放后,紧跟着又有数十具百虎齐奔点燃,还有一些小些的一窝蜂间杂在内,上千根火箭从大同城头倾泻而下,如同一道火焰瀑布,覆盖了城墙与盾车间的土地,像蔓延的火海,罩向了清军黑压压的冲击队形。
清军后阵,阿济格、尼堪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个个面如土色,惊得无人出声。
良久之后,火箭射尽,扬起的尘土和爆裂的黑烟慢慢散去,露出满目疮痍的战场。
三排清军盾车,无不七歪八倒的散在地上,没有一辆还能继续前进,前列的盾车,要么直接被巨大的铁箭拆散了架,要么被扎得刺猬般满是箭矢,盾车后面的清军,靠的近的被破开木板的铁箭扎死,靠的远的纷纷趴在地上,惊恐的张目四望,鼹鼠般不敢起身,唯恐那密如飞蝗的恐怖箭雨再次射来。
“鸣金!退兵!”阿济格面无表情的咬着牙齿,恨声喝道:“把将士们撤下来,明日待红衣大炮休整好后,再来攻城!”
尼堪等人铁青着脸看着硝烟密布的大同城,如狼般的目光里,闪着火焰一样的恨意,他们知道,大同城守军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火器,看来这城,没有那么容易攻下了。
……
“混账!”多尔衮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撕成粉碎,暴怒得从软榻上跳了起来,将碎纸扔的满天都是。
见他发怒,武英殿中上上下下数十人纷纷跪伏在地,无人敢作声。
兵部尚书明安达礼本来被多尔衮赐坐,陪于一旁,此刻也如火烧屁股一般跪在了地上,口上连呼:“摄政王息怒,摄政王息怒!”
“息怒!这叫本王如何息怒!?”多尔衮咆哮道,激动得一脚踢翻了软榻边的一张小几,几上放着的一碗燕窝飞到空中,燕窝汁溅得到处都是:“阿济格开初就在山西,山西叛乱他难咎其责!尼堪和博洛也去了三个月了,带的兵比本王攻占北京城时还多几分,却还没有解除山西之乱,这等废物奴才,要他们何用!?”
“都砍了,都砍了!本王另外派人去!”多尔衮继续咆哮。
明安达礼抹了抹脸,刚才那碗燕窝有些汁水溅到了他的脸上,然后一边叩头,一边白着脸道:“摄政王息怒,摄政王细思!诸位亲王、郡王皆是百战骁将,立下的功勋彪炳显赫,之所以迟迟未能化解山西叛乱,原因颇多,那姜瓖思变已久,又是当地豪强,将山西经营得铁板一块,大同又是明朝九边重镇,地势险要、城防坚固,当年瓦刺、鞑靼铁骑叩边,也没有撼动此城分毫,故而此事不可着急,宜缓缓图之。”
多尔衮发了一通火,气头也消了一些,冷静下来,自觉有些孟浪,于是坐了回去,沉着脸道:“你起来说罢,不消跪着了。”
明安达礼偷偷擦了擦冷汗,谢恩之后站起,却不敢落座,站立着又道:“摄政王可给英亲王等多一些时日,以观后着。”
“多一些时间,我也想给啊,可不是我不想给,是天下不给啊。”多尔衮徒然长叹,闷声道:“山西地处京浦之侧,地位紧要,一旦有失,北京就架在火上了,如今天下纷乱,到处都是反叛,前几日山东、河南都有乱民起事,打的旗号皆是响应山西姜贼,江西、湖广、福建、广东明廷又在到处点火,陕西那边的明军已经快打到西安,照这般下去,太祖和太宗皇帝给我们打下的江山,就要丢在我手里,这叫本王如何给他们时间?”
明安达礼无言以对,又觉无法为摄政王分忧,羞愧难当,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吭。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看着脚下抖抖颤颤前来收拾破碗残汁的宫女,怅然有失的幽幽道:“本王也知道,非阿济格等人不努力,确是山西局面艰难,但久拖必生乱,不能尽快解决,后患无边。”
明安达礼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头道:“不如再遣一大将,尽发京中精锐赶赴山西,以雷霆之势解决姜乱,以安京浦?”
多尔衮摇摇头:“大将?何人可堪大将?除了已经在山西的诸王外,济尔哈朗、勒克德浑在湖广,何洛会、谭泰在江西,内院大学士洪承畴坐镇南京,就连不久前起用的汉军三王也各自守着一方,防着明廷反攻,本王手上无人可用啊。”
他一只手扶着额头,闭上眼低下头喃喃自语般的道:“如果王弟身体健康,由他挂帅,必定手到擒来,可惜啊,他身染重病,连床都下不了,如何带兵?”
明安达礼张了张嘴,本想推举一些人,思量了一下,觉得这些人连阿济格都比不上,哪里能入得了多尔衮的法眼,自己又是文官,毛遂自荐根本不敢,于是又当起了闷声葫芦。
大殿中陷入了沉静,坐着的人和站着的人、跪着的人都没有作声,唯有清扫地面的宫女扫帚和抹布发出的“嘘嘘索索”的声音微微可闻。
良久之后,多尔衮猛地抬起头来,冷峻的脸上如岩石般淡然,他单手握拳,在膝盖上轻轻一击,沉声道:“本王亲征!平定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