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艳阳高挂,毒辣无比。亭外的人们挥汗如雨,官位高的,还有把伞撑着,官位低的,或者说不是官的,只得干晒着了,人人都被晒成了干胡豆,东倒西歪敞胸露怀。
不过大家心气却很高,脸上都带着欢畅的笑意,毕竟来的援兵可是救星,陕西危局就指望他们了。
“来了来了!”有人惊喜的喊道,众人凝神望去,果然见在远处官道尽头处,有大股烟尘飞起,看烟柱高度,起码有上万人正在行走。
孟乔芳急忙扭头叫道:“快快快!众位大人,都随我出去,在官道上迎接他们。”
众人随他出去,与外面的人汇成一处,刚站定,就见数匹健马奔驰而来,手中撑着巨大的认旗,背上也插着黄色小旗,“礼部尚书”、“昂邦章京”、“平西王吴”等字样分外引人注目。
紧接着大队骑兵奔腾而来,铁甲铿锵、旌旗飞舞,马蹄声隆隆,马嘶声阵阵,将宽大的官道,顿时挤得水泄不通,扬起了宛如沙尘暴的沙粒。
飞舞的烟尘迷住了孟乔芳等人的眼睛,他不得不眯起眼来,用衣袖擦擦眼角,遮挡住沙粒尘土,等他偷眼从衣角缝隙中看出去时,才发现万军丛中,两员顶盔掼甲的将官,正联袂而来。
一人生得头大如斗、面如银盆,扁鼻子大嘴巴,眼睛却很小,大胡子直到胸前,身材粗壮孔武有力,穿一身锁子甲外裹丝质锦袍,头盔顶上的宛如避雷针一样的樱枪高高飘扬。
另一人面白无须、容貌俊朗,高鼻梁大耳朵,一双眼睛如朗星闪耀,身材不高却极为敦厚,套着一身紫色锦袍,头戴一顶明军常用的帽儿盔,论长像,比起身边那人来要顺眼得多。
孟乔芳一看两人长相,立刻辨别出来,第一人即是哈哈木,第二人,便是吴三桂了。
哈哈木和吴三桂也瞧见了孟乔芳,立刻跳下马来,三人相见,自然要打招呼相互间说几句“久仰久仰”的话,然后再引见陕西一些头面人物,最后一起上马进城。
穿街过巷,满汉大军自有人引去阴凉处扎营休整,而孟乔芳领着哈哈木和吴三桂,直入城内的总督衙门。
衙门大堂中,已经备好了解暑的酸梅汤,十余块从地窖中挖出来的冰块被装在包裹棉被的木头箱子里,放在大堂四处角落,苒苒冒起的寒气,让整间大堂变得凉爽无比,与外面能烤得人冒泡的炎热恍如两个世界。
几人进入堂内,分宾主官位落座。哈哈木是个粗人,一进门就急不可耐的解去闷热的头盔,脱去锦袍,仰头猛灌了一气酸梅汤,方才砸吧着嘴巴,往椅子上一躺,裂开大嘴笑道:“孟大人好会享受,这大热的天,还有这般凉快的法门。”
孟乔芳苦笑着道:“哈大人有所不知,下官这是苦中作乐、以此解愁啊。”
他向哈哈木拱手道:“如今陕西危如累卵,四面皆敌,军民忧心忡忡,下官每日里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唯恐有负皇上和摄政王圣恩,将陕西有失,如此,孟某虽万死不能持其咎也!”
哈哈木晒道:“孟大人何出此言?陕西不过一些小贼跳梁,只需我大军横扫过去,即将一荡清平。”
孟乔芳一愣,旋即强笑道:“哈大人神勇无敌,下官拜服!”
哈哈木嘴巴又一咧,道:“孟大人误会了,此次平叛,朝廷任命的平西将军,乃是平西王吴大人,我只是个监军大臣,一应事物,如何进军,由吴大人说了算。”
“哦?”孟乔芳和陪在下首的黄尔性都是一怔,不自觉的看向了坐在哈哈木下边的吴三桂。
吴三桂微一欠身,表示回应。
哈哈木又道:“此次平叛,朝廷遣我率河北驻防八旗军精锐两千,平西王麾下辽东劲卒两万三千,共同扫荡河南、陕西贼子,适才刚从河南赶来,所以耽误了一些时日。”
孟乔芳和黄尔性这才释然,原来援军是从河南一路平叛过来的,河南的乱局,比起陕西来尤为不堪,好几座大城都被义军打下,哈哈木和吴三桂肯定花了不少力气,来迟了也不意外。
吴三桂向哈哈木拱手施礼,微笑着道:“哈大人过谦了,摄政王临行交待,哈大人乃监军大臣,负有向朝廷禀报功过是非的职司,吴某不过一领兵打仗的马前卒耳,一切事物,还需哈大人做主。”
哈哈木笑容满面,显然极为享受吴三桂的恭敬,于是他一拍大腿,向孟乔芳道:“咱们就别耽搁了,孟大人,说说吧,眼下陕西怎么个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