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刚刚荡开,就闻一阵弓弦声起,一蓬弩箭破空而来,密密的攒射,让站在船头的几个护卫顷刻间变成插满了利箭的草把子,惨叫着跌落河水。
汪兆麟吓得将长蒿一甩,钻进船舱,跟严锡命一起趴在地板上抱头不敢动弹。
岸上一阵呼喝声传来,那群追来的人到了岸边,没有离岸的船当然动不了了,船上的船工护卫都成了俘虏,已经离开岸边随波飘荡的汪兆麟座船也被许多带着横刃的长枪钩住,拖向了岸边。
在船舱中趴了一会,汪兆麟逐渐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然后抬起半边身子在船篷上偷偷掀起一个角向外望去,入目所见,看到一个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正用白杆兵标志性的长枪把座船向岸边拖去,他立刻明白了,来的是明军。
汪兆麟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神情不住变幻,连换了几副表情,狰狞的看向了严锡命。
严锡命趴在地上,被他恶毒的目光注视,打了个冷战,脱口而出道:“左,左相大人,你这么看我,是何用意?”
汪兆麟阴森森的抽动一下嘴角:“放心,没事,老夫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得上你了,原本以为要把你留着给鞑子当见面礼的,赞赞,可惜了。”
他挥挥手,船舱中剩下的几个护卫,向严锡命围了过去。
外面带队来到这处码头的,正是李严。
他本是奉命去夺水关的,却在黑夜里迷了路,找不到通往水关的方向,无奈之下,只得寻到河边,想只要沿着河走就能找到水关地点,却不料正好赶巧,碰上了汪兆麟一行。
李严看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船,大喜过望,有船就能直接走水路去水关了,跑到近处才发现船上有人,并且一见自己就玩命的要开船,形迹可疑,李严喊了一嗓子,排在第一位的那艘船反而越发动的快了,这就不好了,李严直接下令一排摧山弩齐射,射倒了船头上的人。
船被迫停下,白袍兵们伸出长枪,用枪刃上的横叉钩住船帮,将船拉了回来。
十几艘船水位线很高,河水几乎就要漫上船板,船上明显装了重物,李严心头疑惑更重,派了人上每艘船去看看清楚,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还没回话,钩回来的船就靠岸了。
船头上的尸体都是普通百姓打扮,麻衣粗布衣裳,但李严行伍出身,一眼就看出那些人手中握着的利刃,都是军中制式长刀,绝对不是民间防身用品。
李严冷着脸,微微使个眼色,一群白袍兵就端着摧山弩围在船边,高声厉呼:“船上还有没有活人?有就赶快出来,否则放箭了!”
“别,别,官爷,我们这就出来。”
船上顿时有人回应,船舱帘子一掀,几个人钻了出来。
这几个人都是一般穿着,布衣麻鞋,手无寸铁,举着双手出来的,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
第一个钻出来的,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这人初初面露惧色,小心翼翼的一边下船,一边问道:“敢问官爷,可是大明官军?”
他很有眼力介,直接向李严问的,也许他一眼就看出,这里做主带兵的,就是这位年轻人。
李严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头,微微颔首:“不错!我们正是大明夔州总兵王大人麾下部曲,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地?”
老头一下像终于找到组织的地下党,欣喜若狂的“扑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官爷呀,你们可算来了,可把我们等苦了啊~~~!啊~~~啊~~~~!”
李严眉头皱得更深了,将手中带鞘的长刀往地下一顿,吓得老头把还没啊完的长音一下停住了:“官爷,我们本是良民,被贼军所迫,用作军中吏员随从,但无时无刻不思念君父朝廷,一直盼望能有回归大明的一天。天可怜见,今晚官军入城,贼军丞相严锡命逼迫我等跟他坐船逃走,上船之后,听闻官军追赶,又发箭射死了严锡命的护卫,小的们心知王师到了,胆气顿时一壮,一齐用力,将严锡命生擒拿下,以报小的们被迫投贼之仇。”
他扭头示意身后的人把满脸是血的人抬过来,向李严献宝般的说道:“官爷请看,这就是那贼军丞相严锡命。”
李严是知道严锡命的,此人是大西右丞相,张献忠的文臣第二位倚重,地位高高在上,不少大西国的国政就出自他的手笔,如果抓住了他,可是件大功,不由得心中略喜,让军士上前接过人来,仔细辨认。
那人满脸是血,已经昏迷,似乎被打得很惨,不过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严锡命的铜印,以及可有表字的一方玉佩,足以证明,此人就是严锡命无疑。
李严欣喜,命人将人犯押下,转头向候在边上的老头等人道:“你等虽从贼,不过能在最后关头昭然醒悟,也算及时,何况制服贼首有功,且报上姓名来,待到天亮,本将为你们邀功请赏。”
老头连忙把手乱摇,叹口气道:“官爷,请赏是不敢当了,我等在贼营久矣,已然愧对列祖列宗,哪里还敢得朝廷赏赐,只要官爷能念在我等抓贼有功,放我们一条生路,我等就感激涕零了。”
他抬起头来,浊眼中竟然泪花闪闪,哽咽道:“还请官爷行行好,让我等自行归乡,寻家人亲属,以度余生。”
言罢,老头又跪了下去,叩头不止,身后几个麻衣人也跪下叩头,嗵嗵有声。
李严无语,正要挥手让几人离去,身后有人嘶哑着嗓子大叫:“那人是汪兆麟,莫要被他骗了!”
李严惊诧回头,只见被军士抬走的那个昏迷血人严锡命,竟然醒了过来,正拼命挣扎着瞪着两眼,冲自己这边疯狂大叫。
李严顿觉不妙,急回头,只见那跪在地上的老头身后几人,已经暴起向自己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