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前的一声炸响,让站在山坡下近距离督阵的刘云吓了一跳,回头看看黑烟冒起,弄清楚烟雾底下就是李定国的方位时,他脸色发白的策马就奔过去,直到穿过硝烟看到李定国正将因受惊而乱蹦的坐骑安顿下来后,高高悬起的心才落了下来。
“王爷,明军炮火凶猛,您还是退一退吧,以免被明军冷炮所伤。”刘云急切的劝道,李定国贵为皇亲,丝毫不能有所闪失,否则自己万死不能恕罪。
李定国拉近缰绳,把胯下马头勒了一把,彻底让它安静下来,脸上却没有受到惊吓后的慌乱,反而带着惊疑神色,朝刘云摆手道:“无妨,刚刚不是火炮,龙泉山上也不可能有红衣大炮,那是床弩。”
“床弩?”刘云瞪眼不解:“床弩怎么会爆炸?”
李定国没有回答,只是眯起眼睛定定的看向龙泉山城头,望着喊杀声震天的战场瞧了好一会儿,突然凛然下令道:“传令,右卫战兵营上两个营头,把左卫攻城的人换下来,叫张德胜给本王用心些,如果他拿不下龙泉山,军法伺候!”
刘云心中一颠,抬头有些愕然,右卫可是战兵营啊,皆是披甲的边军,跟着李定国打老了仗的宿卒,精贵得很,平时都是到了最后关键时刻才派上去的,此刻攻城刚刚开始,杂兵营第一波还没有消耗殆尽,怎么现在就要上战兵了?
他愣在原地略微呆滞了一下,李定国就把凛冽的眼神看了过来,面皮板得无比严肃,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刘云全身一个激灵,连忙高声答应,拍马向右卫方向去了。
看着刘云奔去的背影,李定国额头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捏紧手中一根铁钉,那是刚才短矛上的竹筒爆炸时,从里面四处迸飞的伤人利器,一个亲卫内穿锁子甲、外罩罩甲,距离又稍远,这根铁钉才堪堪没有伤着他,只是镶在了心口的铁叶上,而没有穿透甲胄,被李定国看到了,取了下来。
“如此利器,岂能让懦弱的明军掌握,这龙泉山必须攻下,本王要看看,那竹筒中到底装的是什么,为何能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他发着狠暗暗心道,原本仅有两三分攻陷龙泉山的决心,刹那间因为这意外的发现而陡然剧增,膨胀为不惜一切也要达到目的。
只要城陷后,能找到那种能爆炸的竹筒,交给大西能工巧匠弄清楚其中奥秘,付出再多的人命、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大西军右卫主将张德胜听到刘云的传令,同样有些意外,照平日里的攻城流程,这时候还不到他上阵的时候,不过军令如山,兴许安西王觉得那帮子不中用的杂兵营丢尽了大西军的脸,让他上去给城上明军致命一击呢。
这个壮汉也没有迟疑,大旗一挥,亲自带着手下两个战兵营救冲上去了。
安西王麾下战兵皆披铁甲,大多数是源自明军的半身腰甲,一些头目穿的锁子甲,铁叶铮铮,气壮如牛,两个营头四千兵如一股铁流,汇向厮杀惨淡的龙泉山城。
城头的王欢正稳坐在高高的箭楼上,一脸严峻的看着各处城墙上的攻防,大西军攻得凶猛,由不得他像起初那般悠然,冲锋的大西军士卒一个个悍不畏死,虽是杂兵却比寻常普通明军还要不要命,如果不是装备太差,基本上都是皮甲布衣,被城上箭矢一射一个扑,不然守城的压力还要大上几分。
“李定国果然不愧明末数得上的将才,带的兵不似一般,御下有方,有进无退,攻城的人明知必死也一往无前,如果张献忠不那么暴戾,多多重用这类人才,他大概也不会死得那么快。”王欢凝神看着城下蚂蚁般爬动的人头,不禁摇头,对李定国的影响又深了几分。不过兵卒虽勇,却只是相对而言,守城的夔州军并非普通明军,大西军碰上的是一块铁板,不怕死也架不住比他们还猛的白袍兵,龙泉山城守得固若金汤,连一个大西军将士也没有摸到城头上的砖。
正在此时,城下一阵铜锣声起,拥在城下的大西军顿时潮水般的退了下去,散向两边,留出中间的大片空地,从那里冲上来更多的大西军,皆是甲士,比退去的兵更加精锐。
马万年站在王欢身侧,见了脸色一变,急叫道:“大人,贼军上战兵了!”
冲上来的大西军同样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掩护着扛长梯的同伴,冒着城上弩箭飞也般的靠近城墙,看那一往无前的势头,就比刚刚在盾车后面躲躲闪闪的杂兵要凶猛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