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的头盔掉了,一把竹枪刺过来,正中他的脑袋,辛亏竹枪不及金属长枪锋利,不能刺透铁盔,只能堪堪戳掉了头盔,发髻被打开,额头上一条大口子“啵啵”的冒着血,披头散发配上满脸血污,让他白面玉郎君、翩翩儒将风采荡然无存。
谭智的尸体他看到了,已经被踩踏得不成样子,头都扁了,唯有半截罩甲上的护心铜镜能看出尸体的身份,他狂吼一声,肝胆欲裂,就要下马去抢尸体,被谭弘死死拉住,裹在乱兵里离去。
绑着护心镜的尸体,在下一个瞬间就淹没在人群脚下,再也看不到了。
亲兵们护卫在他周围,用长刀骑枪与四面民壮战作一团,死士的战斗力是无穷的,纵然被几杆竹枪长矛刺中身体,只要不是马上丧失行动能力的致命处,亲兵们仍然不管不顾的挥舞着兵器,砍杀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人。
民壮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跟别人红过脸打过架,加入万寿谷军队也不过短短一个月,所经历的战斗也仅有黑山谷一战,那场战斗的锻炼效果对大部分人来说没有多大感觉,似乎战斗刚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面对犹如不死狂徒困兽犹斗的谭家亲兵,民壮们在死掉二十多个之后,不自觉的开始躲闪起来,本能的不敢近身,只敢举着长长的竹枪隔得远远的戳来戳去,这么一来,拦阻也就谈不上有多大力度。
谭文、谭弘身边只剩下五六个人了,人人身上带伤,坐骑也血迹斑斑,全靠着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一口气,借着用尸体趟出的一条血路,冲出了民壮们组成的六层枪阵。
眼前突然没有了竹枪刺来,前方一片开朗,谭文等人心中陡然一喜,用长刀将四面竹枪一荡,纵马奋身从破开的口子突围而出。
王欢站在民壮枪阵后方五十步左右的地方,手持一杆白蜡杆长枪,身披藤甲罩袍,头顶从牛思成那里缴获来的八瓣铁盔,一束红缨在盔顶飘扬,冷冷的看着急急如丧家犬般奔来的谭文。
在他身边,两百个白袍战兵列成一排,长枪扎进泥土竖立在身边,每人手中都端着摧山弩,箭盒已经换上,两千只弩箭静静的躺在里面,闪着幽幽的暗光等待着收割生命。
“这应该是主将谭文了,他身上的甲胄是上好的鱼鳞甲,这种名贵的甲胄也只有他才穿得起。”王欢淡淡的自言自语道:“我杀他弟弟,大概不可能再招降他了吧?”
他砸砸嘴,有些遗憾的道:“可惜了,此人倒是有些本事,手底下的亲兵家将也忠诚,不过要与我为敌,其罪不可恕,射箭吧。”
趁这功夫,谭文等人催马逼近,他们也看到了松散的白袍兵阵,端在白袍兵手中的连弩也瞧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箭头上的反光都隐约可见,但又能怎样呢?难道返身回去跟拿着竹枪的民壮死磕?都已经到了这里,只要再突破最后的一道关口就能逃出生天,还怕什么呢?谭文瞪着血红的双眼,伸手抹去几欲盖住眼帘的鲜血,嘶哑着嗓子用力狂呼:“再冲,冲出去就是活路,跟石柱蛮子拼了!”
几个人紧握手中骑枪长刀,将身体藏在马脖子后面,打马提速,勉强组成一个小小的锲形冲击阵形冲锋而去。
身边的号手,一直在竖起耳朵听着,王欢的自语让他有些呆滞,浑然不懂在说些什么,不过“射箭吧”三个字他是听得懂的,闻声立刻鼓起腮帮子奋力抄起唢呐吹出了一个长音。
“叭~~”“嗖~~!”
唢呐声响起的同时,无数箭矢破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两百名白袍兵一齐扳下摧山弩上的把手,稳稳当当的一下一下发射着,这场面跟训练时射靶子差不多,骑兵虽然快,却快不过飞来的箭羽。
几乎就在一瞬间,所有的马都被射成了刺猪,每匹马都中了不下十枝箭,枝枝入肉,奔驰中的马匹纷纷倒地,在地上翻滚着、嘶叫着,在泥地上向前滑动一段距离,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