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紧张,因为站在王欢身边,还有九个身着皮甲的人也端着四尺长的弩,一动不动的稳稳瞄着他们这群人,那弩箭上有箭盒,是连发的利器,一旦发动,近百支箭就会如飞蝗般射来,自己这边几十人起码有一半会被射成筛子。而且那端弩甲士后面,还有黑压压的数百人,拿棒持棍的盯着这边。
王欢没有搭理他,将手中的弩交给一个甲士,大步走到被绑在木桩上的陈二狗面前,抽出怀中短刀,割断绳索。
陈二狗已经被打得无法站立,身子一软,就倒了下来,王欢一把将他接住,入手处满是湿滑,那是鲜血的滑腻感,陈二狗的上半身,已然找不到一寸好肉了。
“欢哥,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陈二狗强自睁着眼睛,靠在王欢肩上,低声道。
王欢双目含泪,轻轻扶着陈二狗的腰,沉声道:“不要说话,先回去再说!”
陈二狗虚弱的点点头,王欢搀着他,慢慢走回,早有几个流民奔出,轻手轻脚的接过陈二狗,将他往后面扶着走了。
有几个骑士见王欢旁若无人,根本没有自己这边发的话听进耳朵,勃然大怒,纵马就要奔出,站在原地的皮甲弩手有两人手扳弩上把手,两只箭擦着那几个骑士的头皮飞过,吓得几人立马勒住缰绳,站住不敢动了。
王欢一张脸黑得吓人,寒若冰霜的看向站在城门两边、一脸惶恐的流民,他们都是陈二狗带着,在这里修缮关楼最后的扫尾工程,同时兼顾守卫的人。
“为什么陈二狗挨打,你们不上前抵抗?”王欢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目光冷得几欲结冰,杀气四溢。
一堆流民胆都吓破了,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敢搭话,最后一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叩头。
王欢脸色由黑转红,火气越来越大,一双眼睛里血丝迸现,冷冷说了一句:“下去,每人挨三十鞭子,今天不许吃饭。”
跪在地上的流民听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头也不敢抬,只顾一个劲的叩头。
“也不能怪他们。”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他们不敢。”
王欢身子一顿,停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身,面向说话的华服男子,脸上已经恢复了神色,不喜不忧,静若秋水。
华服男子被一堆盾牌护在中间,安全感十足,八字胡一摇一摇的悠然道:“你是此间何人?敢伤我护卫。”
王欢看着他,静静的不说话,眼神上下打量,看了半天,却将手一挥,对跟随而来的流民喊道:“上关楼!”
立刻有十几个流民高声应道,从两侧阶梯奔上关楼去。
那华服男子莫名其妙,左右看了看,眉头皱起,加重语气道:“我是大明渝州银器坊大掌柜徐千里,奉总兵曾大人之命,有要事与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相商,尔等何人?敢伤我护卫,拦我去路,耽误了本人差事,担待得起吗?”
说到最后,徐千里已经声色俱厉,威风十足,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少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带有弩箭甲士,还有数百拿着棍棒的人,大概是此地土人子弟,虽然比自己这边人多,但民向来畏官,只要把身后的曾英名号亮出来,此人自然就会退去,不足为虑。
王欢安静的听着他说话,看他咆哮完了,嘴角一咧,居然“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行商。”王欢吃吃笑道,只是那笑声说不出的诡异,犹如鬼音般难听,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笑了一声,王欢把脸一板,面部表情转换之快,让人措手不及,森然道:“行商为万民之末,这是太祖皇帝的祖训,怎么到了今天,成了一省总兵的使者,真是咄咄怪事!”
徐千里那边不干了,一张马脸拉得更长了,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指着王欢想吼几句骂几句,却不知道该怎么骂出口,因为王欢说的,的确是事实。
不过他手下的护卫,却没有那么讲道理,一见这山间土人居然敢伤人骂架,还侮辱大掌柜,顿时乱七八糟的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