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被他这么一说,勾起了心中哀怨,不由得暗自怨道:是啊,这怪谁呢,老子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却来到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愿意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到处血肉横飞?天天吃糠饭喝稀粥,妈的,老子前世是不是作了什么孽,才遇到这样的坏运气?
李廷玉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指着沿河两岸,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十几年前,本将也曾到过hn那时候还是万历年间,虽然也有灾荒年月,河岸两边,却仍然船行如梭、人口稠密,你看看,这才过了多久,都破败成什么样了。”
王欢深有同感,船队在河上行了大半日,举目所见,到处都是一片荒芜景象,人迹断绝,真的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其实古来淮河,自宋元伊始,黄河夺淮河入海以前,河上经济繁荣,是贯通东西的运输动脉,沿途州县以水运为纽带,东西往来,形成不少沿河城镇集市。但是在南宋决黄河以挡金兵以后,淮河每隔几年就闹一次水患,次次都很大,两岸百姓苦不堪言,是以自元以来,淮河流域的农民起义络绎不绝,几乎贯穿了整个封建王朝上千年的历史时期,就连明朝开国太祖皇帝朱元璋,也是两淮人氏。
而hn一省,更是淮河水患的重灾区,这十几年来,年年闹水灾,偶尔有一年不闹了,却又闹起了蝗灾,田地歉收,偏偏明朝地方官府和中枢朝廷对处于水深火热的底层百姓所遭受的苦难熟视无睹,不但不大举赈灾,反而照常加粮派饷,弄得千里沃野十室九空,流民遍地,当李自成为首的农民军自陕、晋入豫时,遇到百姓夹道欢迎、箪食壶浆的场面也就丝毫不出奇了。
李廷玉沉默了一会,黯然又道:“朝廷年年剿匪,这流贼却越剿越多,李孽还纠集百万之众打进了bj城,现在东奴又撵走了李孽,眼看就要夺了汉家江山,王欢,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否真的如刘良佐所说,大明气数已绝,该改朝换代了?”
王欢捏着手中的书,想了一想,悠悠答道:“大人,花开自有花落,历朝历代,都有昌盛没落,要想永远屹立不倒,就得顺应天时人和,而大明立朝两百年,已经烂透了,烂空了,大人在朝为官,看得比我更加清楚透彻,那流贼疯起,撼动社稷,难道不是朝廷的原因?建奴东来,难道不是庙堂上各位大佬的罪过?以我看来,就算建奴不入关、李逆不起事,大明也早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李廷玉皱眉细听,又低头想了良久,抬头深深的看向王欢,说道:“我们此行归去,就算回到了川中,那里也是张献忠的地盘,秦总兵仅仅守着石柱弹丸之地,张献忠之所以不愿大举进攻,一则是秦总兵威名在外,二则是因石柱山高路险,土地贫瘠,没有费力得之的必要,我们就算回去,多半也是守着祖业等死,王欢,你还年轻,跟着我回去了种田太委屈你了。”
顿一顿,他面容诚恳的续道:“我观你非池中之物,靠着我这个莽夫白白空费了大好青春,而华夏之大,南有黔国公镇守yn东有潞王在杭州监国,如果将洪泽湖上的马全等人马和那两百万两金银当作见面礼,一定会换个出身,不如……”
王欢不待他说完,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的话头,沉声道:“大人不必多言,王欢既然已追随大人入川,自当效死力,怎可朝秦暮楚?你将我等从扬州城里救出,自有救命之恩,王欢却不愿作那忘恩负义之徒。况且黔国公地处偏远,潞王昏庸不堪,明廷内犹自内斗不止,那样的地方,就算封候又有何用?早晚死路一条。等到了石柱,王欢自有立足之道,大人不必多虑。”
李廷玉定定的看着王欢,眼神复杂,双眸中闪烁不停,王欢则目光坚定,瞳孔里透着不容质疑的决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李廷玉长叹一声,扭头转身。
前面,淮河的第一个水关怀远城,已经近在咫尺,关上高耸的望楼在水天线间,露出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