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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未央宫,云倾苏三人沉默,汉白玉的地面上,落下三人沉静的影子。
如此走了许久,云奕泰然自若地出声道:“孤先行一步。”
云奕快步走开以后,便只剩下倾城和苏墨弦两人,倾城的脸自此彻底淡漠下去,和殿前那个含娇带羞满腹情意的人儿彻底成了两个。
巡视的禁军将将走过,周遭又空旷了下去,倾城淡道:“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解药?”
一刹那,苏墨弦真有种从万丈悬崖急剧坠落的感觉。
他静静望着前方,不知是不是左腿微跛的原因,他的步伐有些突兀的缓慢。
倾城问过许久,仍旧得不到他的回应,她蹙了蹙眉,已经有些不耐烦。
他终于平静地说出了四个字:“圆房以后。”
“你!”
一刹那,倾城被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狠狠地瞪着他,仿佛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扎出两个窟窿来。
倾城气得唇都白了,咬牙切齿,一字一字从齿间蹦出,“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苏墨弦亦停下脚步,沉黑莫测的眸子直直凝着她,“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倾城手足发颤,已彻底说不出话来。
苏墨弦径自不疾不徐道:“或者你以为,我昨日同你说成亲,只是想要和你做一对假夫妻吗?”
“倾城,我想要什么,你应当最清楚才是。我要娶你,要让你彻底成为我的人,有名、有实。”
倾城狠狠咬着下唇,只是恨恨望着他,不说话,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达她对他的仇恨了。
他让她国破家亡、生不如死,他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和她说这些话?
苏墨弦自始至终回视着她,淡然自若。
良久,倾城终于缓缓松开被她咬得充血的唇,又徐徐扬起了唇角,充血殷红的唇色为她的笑平添了几许妖冶,“好啊。不过,我想要什么,你最好也要清楚,如此,这才能成为一桩公平的交易。”
“自然。”
“那么,击个掌吧。”倾城妖妖娆娆地朝着笑,举起她那红红紫紫惨不忍睹的右手。
苏墨弦双目陡然一缩,他是医者,自然这么一看,便能知道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烫伤,徒手去抓了滚烫之物留下的烫伤。
然而,她从来公主之尊,什么事能让她亲自动手?
不过心中一个转念,答案,他已最清楚不过。眼底,终于彻底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眼前这个女人,自小被他捧在手心里娇宠着,她和他在一起十八年,从头发丝儿到指尖全是身娇肉贵,平日里破了个皮都要在他怀里撒娇求宠爱。今日,她竟为了别的男人将自己烫成这副模样?
十指连心,的确,倾城十指连着他的心。这一刻,苏墨弦只觉那些皮肉模糊的烫伤分明就是直直落在了自己心头,将他的心烫得惨不忍睹,血肉溃烂。
清楚地看到苏墨弦素来的平静自若被击溃,望着他眼底隐隐动荡的疯狂,倾城只觉自己从未如此快意过,唇边痛快的笑意加深,她提醒久久盯着她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苏墨弦,“击掌为誓,睿王该不会不敢吧?”
苏墨弦这才缓缓举起右手。
他的右手仍旧伤着,只是和她不同,他的伤在手背,他的伤……为了她。
“啪!”
一道清脆的掌声落下,倾城直直看进苏墨弦的眼睛里,从他又沉又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唇角的笑如妖如魔一般疯狂,无可遏制地扩大,她的唇轻启,“苏墨弦,我陪你睡一夜,你给我解药救我想救的男人,交易既成,驷马难追!”
声落,倾城不再看眼前男人瞬间惨白下去的脸,毫不留恋转身,大步离开。
苏墨弦僵立原地,背影一瞬衰颓,如屹立不倒的山峰,瞬间崩塌溃陷。
倾城一路面无表情,出宫后径直上了等在宫外的辇车。
微雨已经等在车外,扶她上车时,目光直直望向她,朝她几不可察点了点头。
已办妥。
倾城今日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表情。
辇车驶回行馆,苏墨弦却仍在宫中。
他缓缓往天牢走去,不知是不是腿脚不便的原因,或是腿脚不便却仍旧站立多时,他的背影看起来比入宫时多了几分萧寂。
他带着武帝的口谕,天牢守卫自然殷勤开门带路。
再出来时,清寂的男人身后已多了一人。
把守在天牢之外的侍卫看清那人,全是目瞪口呆惊讶不已的神情,下巴几乎要落到地上去。
只见一人之下的睿王亲自入天牢带出来的人,却不是曾经的睿王侧妃丞相千金,竟是前两日闹得惊天动地的女刺客。
罪该万死的女刺客逃狱不成,最后却是被睿王亲自带了出去。果然,皇家的事,不是普通人能够想通的。
在众多惊诧莫名的目光里,睿王带着忆昔离开了皇宫。
睿王刚刚离宫,便立刻有人去了未央宫禀报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