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着典型的南诏人的容貌,眼窝略深,鼻梁稍挺,只这两样,和南诏太子云奕站在一处,便任谁也能看出他们的血缘关系。
然而细看之下,她的脸和唇其实又和云奕不同,云奕的脸棱角分明而突出,唇薄,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冷硬。而她……也许是因为女子的缘故,脸虽小,线条却饱满,双唇丰润,真如鲜嫩的樱桃。
即使不再是倾城之色,也是足够让人心旷神怡的容貌。
倾城在苏墨弦的目光下,缓缓往他走去,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意。
“身子如何了?”
待倾城在上座处坐下,苏墨弦开口,眸色幽深,嗓音醇厚平稳,倾城倒有些关怀的错觉。
倾城似真似假地笑,“如今还是有些难受,睿王,你下手可狠了些。”
岂止是难受?她此刻能人模人样地走出来见客,也是拼了。要知道,刚起床时,连穿上这身衣服也是费了她不少精力,耗了不少时间。她可不是故意让这人等这么久,而他,却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倾城也不待苏墨弦反应,目光径直落在匍匐着的侍女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怯怯懦懦地抬起头来,低道:“奴婢,奴婢忆昔。”
“忆昔,”倾城轻轻念着这两个字,“倒是个不错的名字,你将这里收拾好,下去找夜阑吧。”
忆昔听得这话,目露惊诧,看向倾城。
倾城的贴身侍女微雨轻咳一声,道:“还不快谢谢公主?”
忆昔这才敢确定,倾城是真的要她过去伺候,当下受宠若惊,连连磕头,“谢公主,谢谢公主!”
苏墨弦眉头微拧。
倾城余光将苏墨弦的神情看在眼中,只觉有些快意。
恨一个人大抵如此吧,他喜爱的,她都要讨厌;他为难的,她都要保护。
幼稚、却痛快。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苏墨弦这样清冷倨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去为难一个小丫头呢?可是她这时,就是这么想借题发挥。
发挥完了,倾城又笑眯眯地看向那人,“哦,倒是忘了问,睿王的伤如何了?说起来,那日也是我小气,才会一时冲动,睿王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你真的关心我的伤吗?”
倾城愣住,她自然是不关心的,他又关心吗?不过彼此彼此虚与委蛇罢了。
苏墨弦轻叹一声,“究竟要我如何,你才能原谅我?”
倾城心中微乱。
每一次,每一次苏墨弦这种语气、神态,都会让她控制不住情绪。没错,正如慕珏说透那般,他在用看倾城的眼神看她、对她说话,哪怕只是一个刹那,哪怕只是一个恍惚!
心,乱,难以克制。
暗暗握了握拳头,原本该周旋下去,可是她此刻整个人虚弱、痛苦、无力。倾城闭了闭眼,轻声淡道:“我身体不适,这事今日不要再谈了,之后我自会和你们皇上谈。”
话落,猛然站起身来。
只是,她原本就是强撑,这时起得太急,眼前当即一黑,身子一软,便要倒下。
“公主!”
微雨低呼一声,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玄色身影一闪,已到她身前,抓过她的手,便要探脉。
倾城大惊失色,用力抽出手来,而后,行动先于思考……
“啪!”
清脆一声,倾城一巴掌重重扇到了苏墨弦脸上。
倾城惊住,直直望着眼前的男人。
绝美的容颜,比女子更好的皮肤上,当下落了五个指印,他的身体僵硬,定定望着她,眸若古水。
倾城心乱如麻,用力收敛心绪,低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从来不曾有男子敢直接抓我的手。”
“没关系,”苏墨弦平静地凝着她,“是我一时心急,唐突了。”
倾城抿了抿唇。她也有些后悔,苏墨弦如何倒是与她无关,但她每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会坏事。然而,她也是真的慌了,凭苏墨弦的医术,他一探脉,只怕不只凝殇被探出,便是她曾经被下药滑胎也能一并探出来。
气氛正微妙,夜阑端了药进来,见苏墨弦和倾城站在一处,她微微提了声音道:“公主,该喝药了。”
倾城如蒙大赦,连忙走向夜阑。
苏墨弦双目幽深沉黑,顿了顿,大步跟着她走来。
倾城正要接过药碗,苏墨弦却不动声色夺了。倾城瞪向他,只见他泰然自若将黑乎乎的药凑到鼻下闻了闻,便不疾不徐报出了药方,“当归二钱,炙甘草三钱,人参六钱,阿胶二钱……”
倾城只听他将方子徐徐道来,竟是分毫不差,脸色不禁变了又变。
她一直晓得苏墨弦医术毒术了得,然而她这两年也在潜心学习,当自己也懂的时候,想想苏墨弦也并不觉得再有多厉害了,如此一想,又觉得复仇也不是多难的事,人生又多了几分希望。可是,她似乎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他。
至少,她便做不到只是稍微闻一闻便能将药方分毫不差地报出来,只是闻一闻!
倾城既怒又恨更不甘心,当下冷笑,“睿王这是在做什么?我知道你医术了得,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卖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