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一直在邵俨面前装得天真烂漫,又是被他真的捧在手心里万般仔细地宠着, 所以自己如今在他面前幼稚得厉害。
她知道邵俨的良苦用心,可就是觉得憋闷,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轻易抛弃了。
大概,这就叫被宠坏了吧……
明明她便是十岁的时候, 都不曾这般任性的。
从她刚记事起,姑母就不许她透出任何稚嫩。受伤了不能哭,不能有太喜欢的东西, 也不能有太讨厌的东西,要做事果决,至始至终的冷静。
祁染紧紧地掐住掌心,唇瓣紧抿,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不是,不是想要你走的。”邵俨却在这时突然开口了,他伸手摁住祁染的手腕,声音沙哑,透出几分艰难,“是我藏了心思,想要你能看见这些……”能在有一天觉得我无趣的时候,对我多心软几分。
后面的半句话,被邵俨压在舌下,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祁染听着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般低声道歉,心头便是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她用力地摇摇头,将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压下鼻尖的酸涩,反握住他的指尖,垂下头,声音低了下去:“是我任性了,以后会注意的。”
她的道歉比邵俨来得更坦率一些,没有经过艰难的犹豫,不过是同他一样的认真。
“我……我没觉得你任性。其实,挺好的……”邵俨的视线不自然地落在脚边,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面上的神情怎么都有点别扭。
祁染也低着头,听他难得说了两句软话,不由转头看他,心口压着的情绪稍稍减退了些。
“在我面前,你本就是蠢笨的。也……不必伪装。便是再任性一些,再蠢笨一些,我也不会觉得奇怪。”邵俨察觉到小丫头的视线,面上便更是燥得慌,这说着的话便转了一个方向。
祁染还竖着耳朵,等着再听两句的的,结果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
等着邵俨说完,她已经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转头照着邵俨的的鞋子就是一脚,踩完又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自己抱着胳膊跑到一边坐着去了。
等到做完了这一连串的动作,祁染才突然想起几句话之前自己的信誓旦旦。她的面上气恼一僵,停了半刻,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救了。
邵俨今日穿着一双黑色的鞋,一个灰色的脚印看着还是极为明显。他愣了半晌,看着鞋上印子,又看着躲到一边烦躁地抓头发的祁染,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马车里安静,祁染自然还是听见了,本就在纠结自己故态重发,一听他笑更是又气又恼。
可是,现在又不可能再……
邵俨看出小丫头都要炸毛了,眼中的笑意更浓,起身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他忽然的动作把祁染都弄得一愣,顾不得生气,转头去看他离开的方向。她听见脚步声从马车外走了过去,忍不住伸手将帘子掀开一个小缝。
于是,她便看着一片熟悉的衣角从视线中划过去,似乎是往马车后面走了。
离……离家出走了?
祁染不可置信地搓了搓脸,茫然地眯起眼睛想要将事情仔细思索一遍。
结果,时间不长,她这边都没有想出个什么东西来,便听到帘子一响,邵俨又回来了。
祁染当时正在发愣,又因为知道周围都是邵俨的人和自己的暗卫,所以精神也不是太警惕。邵俨弯腰进来的响动,才让她猛地回过神来。
她赶紧着坐直了身子,将脸背过去,做出生气的姿态。
尽管刚才不长的时间里,她已经想了无数个和小祖宗服软的方法,但是道歉是道歉,气势还是要撑起来的!
而且这种都是相对,如果是她特别生气,邵俨先憋不住道歉的话,她就不用道歉了啊!
邵俨进车厢的时候,就已经将一切尽收眼底了,但是怕给小丫头逗急了,便也不拆穿她。
祁染将脊背挺得笔直,面朝着车厢的壁,努力板起脸,没有一点笑模样。
忽然视野里出现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松软的桂花糕,香甜的气息瞬间在车厢里扩散开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生气的话不是吃块糕点就能哄好的!”祁染还在努力维持面上的严肃,别扭地横了邵俨一眼。
然而话音未落,某个“大孩子”还是自觉地拿帕子擦了手,捻了一块放进嘴里。
她还以为是放了很久的糕点,入口才发现香甜松软,大概也就是出炉后刚刚放凉的状态。
正是好吃的时候!
所以吃完了一块,祁染又伸手去拿。当然生气的姿态也不能忘,所以面上的神情还认真地板着,将嘴角抻平没有一点笑意。
可是邵俨看在眼里,只觉得小丫头一脸严肃地吃得腮帮子鼓鼓,可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奶猫,或者说是假账炸毛的小奶猫。他压下唇角的笑意,从旁边倒了一杯茶递到祁染面前。
祁染正吃得有些干,接过茶一口便喝了,入口才发现是酸酸甜甜的果茶,配着这糕点最是合她的胃口。
但是她还记挂着要维持冷峻姿态的事情,便只丢给邵俨一个“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的眼神,而后顺走了他手里的糕点盒子,吃下一块去了。
邵俨坐在旁边看着她,差点笑出了声。他抬手倒了一杯茶,努力将笑声压回去。
盒子里的糕点下去了大半,祁染又喝了一杯茶擦了擦手,这才将糕点暂时放下了。她用余光观察了一下邵俨的动向,挺直了背,一本正经地在生气。
邵俨原本还想装作看不见来逗逗她,但是小丫头的眉头都紧锁了半天了,便还是心软了,摇头笑了,整理了衣袖,蹲到祁染脚边,拉住她的手。
“干……干嘛……”
祁染被吓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想要拽他起来。
“还在生气吗?”
邵俨是要给小丫头台阶下的,姿态自然是做得足足的,攥紧祁染的指尖,抬头看她,声音压低,放得有几分温柔。
他的声音擦着耳根划过去,带起一阵酥麻,祁染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声音压得严肃:“肯定是生气的啊!哪有你平白拿这种来说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