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2 / 2)

何献华起身开门,却是姚家姆妈。“秀珍,家里醋没了,来借点儿。”

何小曼差点笑出声来。这个胖阿姨,还跟自己来这套,明明就是来“参观”何小曼的男朋友,还借醋。

何玉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大笑道:“姚家姆妈,家里吃螃蟹?”

“对啊你怎么知道?”姚家姆妈完全没思考,张嘴就接。

“我家有醋,借点儿螃蟹来呗。”何玉华取笑她。

姚家姆妈顿时反应过来,也笑起来:“哈哈,被你搞糊涂了,这大夏天的哪来的螃蟹。是做糖醋排骨,糖醋排骨,哈哈。”

何小曼忍俊不禁,凑近丁砚,低声道:“你要习惯啊,姚家姆妈借醋是假,就是来看看你有几只眼睛几个鼻子的。”

“那她看了是不是会失望?”丁砚笑问。

何小曼一本正经:“估计会的,搞半天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总归有点失望的。”

“好遗憾,让这位阿姨失望了,是我的错。”

“哈哈,丁砚,你现在也变得好有趣了。以前你是个闷葫芦啊。”

丁砚羡慕地望着说说笑笑的一家人,以及拿了醋瓶子还不愿意马上就走的姚家姆妈,由衷地叹道:“真的好喜欢你家的气氛,这才是人间烟火啊。”

第178章 “为什么”和“怎么办”

彼时的生日, 流行的是吃长寿面。王秀珍下了大大的一锅面, 众人围着捞,何小曼也捞, 捞出长长的一根, 久久不见尽头,才是生日最好的祝福。

何献华和罗惠惠拎了一只水果蛋糕, 也算是这年头非常时髦的生日礼物了, 众人吃完面, 又开心地吃蛋糕,王振宇小朋友抹了一手的奶油, 叉着两条小短腿走到丁砚身边, 嘴里喊着“给夫, 给夫”, 热情地抹在了丁砚身上。

王欣拿了布过来给丁砚擦,丁砚哪里会介意, 一边擦,一边说:“千万不要骂宝宝,宝宝好可爱的。”

是啊,虽然口齿不清,但你听了显然内心十分暗爽啊。

丁砚听何小曼说过, 小姑夫是电子工业局的, 而丁砚在国外的时候也一直在关注国内电子工业的现状, 不由问:“小姑夫这回出国考察主要考察哪方面?”

“市里几家企业有意引进国外的先进生产线, 局里就牵头组织出去考察考察。”

丁砚心中一动, 看大家都在开开心心地吃着蛋糕闲聊,似乎不太适合谈工作,便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这两年国内企业引进国外生产线成了潮流,出去看看,开拓一下眼界也蛮好的。”

一讲到这个,王欣自然是兴奋得滔滔不绝:“是啊,咱们c州已经算是走得慢了,省里那些兄弟城市,好些引进项目都在洽谈了。”

丁砚却很克制,一点不如王欣兴奋,却也不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很委婉的道:“老外其实也很坏的,见过不少实例,最后都是国内企业吃了哑巴亏,你们一定要小心。”

王欣很聪明,一下子听出了丁砚的潜台词,收了笑容,略一思忖:“今天小曼生日,咱们开开心心吃饭。看看哪天你有空,能不能咱们单独聊聊?”

何小曼的生日宴,在众人酒足饭饱后终于圆满收场。王秀珍和何淑华收拾残局,罗惠惠也去帮忙,何玉华被王振宇拉到门口去看邻居家的小狗。

几个男人在一起高谈阔论,自然还要带上何小曼,彼此都是素有见闻之人,何立华温和、何献华有趣、王欣敏锐、丁砚专业,加上何小曼时不时地插几句嘴,谈得皆颇为投缘。

渐渐地时间不早,王振宇小朋友首先就开始“作睡觉”,何玉华和王欣匆匆告辞,带着宝宝回家睡觉,何献华也已经和罗惠惠另外买了商品房,就在罗惠惠单位附近,离珍珠弄也不远,于是也告辞而去。

何小曼和丁砚出去散步,顺便送丁砚去车站。

“今天开心吗?”何小曼问丁砚。

“很开心啊。”丁砚与她十指相扣,“你们家真热闹,看得出感情都非常好。”

“是啊,我爸常说,一家人都各自努力,心往一处使,彼此有照应,才能一起蒸蒸日上。”

丁砚.宠.溺地看着她:“看得出,你也没少出力。这个家能到今天这样,有你太多心血。”

毕竟是认识了四年啊,虽说之前并没有与何小曼有感情纠葛,但何家是什么样子,丁砚还是有些记忆的。这几年,何家的变化太大了。

“都是家庭一份子。其实你也一样,虽说你父母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但我知道,你有多重要。”

紧握的双手,感知着对方的暖意。彼此认同、彼此欣赏甚至崇拜,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情感。

“丁砚,今天小姑父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东方厂?”何小曼其实一直关注着丁砚,这关注是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时不时就会眼神溜过去那种。

丁砚点点头:“相对于纺织,我更关注电子行业。事实上我认为电子行业面临的困难比纺织行业更严峻。”

何小曼一愣:“不会吧,电子行业不是很吃香吗,这是高科技行业啊,不比纺织,技术含量低一些。”

丁砚低声道:“吃香?这只是表面吧。你知道s市电子元件三厂吗?明星企业,行业龙头,八年前最辉煌的时候,利润高达2000多万,职工人均创造利润一万五千多;五年前,产值看上去仍然很可观,高达六千余万元,利润悄然缩减至一千三百多万;我一直在跟踪调研这家厂,它的产值和利润逐年下降,我预测,再过两年,很有可能会出现亏损临界点,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趋势。”

这例子太惊悚,何小曼听得目瞪口呆。崇光厂一直在高速运转,何小曼一心只想埋头向前冲,从来没想过,在另一个行业会是怎样的惨烈场景。

然而,这意外吗?并不。想起现实中曾经经历过、或者听闻的那些国企倒闭潮、下岗潮,其实正在慢慢逼近。也许世人还毫无警醒,依然沉醉在国家包办一切的美梦中,事实上,没人可以包办你的一切,包括国家。

不得不承认,丁砚的预测很可能是正确的。

“那怎么办?”何小曼不由问。

丁砚叹道:“所以研究者往往是痛苦的,他清晰地望见过去,冷静地面对现在,知道最深刻的道理,能预见最残酷的未来,却偏偏无力阻止。”

何小曼停下脚步:“不,我不觉得无力阻止,至少我们可以努力去争取,就算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我们也可以挽回一个是一个,救下两个是一双。”

她总是这样积极乐观,让丁砚不由佩服:“小曼,你真的特别自信。”

何小曼笑道:“你知道吗?我从小看着父母在穷困的生活中一愁莫展,也总结出了一些道理。我父亲为人聪明,读书多,他善于寻找原因,总结经验。但我母亲不,她读书不多,身体又不好,但我们家左支右绌的,居然也苦苦撑了下来,其实是要感谢我妈的。”

她坦然地望向丁砚的眼睛:“面对现实,有人问‘为什么’,有人问‘怎么办’。无论问什么,都没有错。但问了‘为什么’之后,要知道‘怎么办’,否则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而问了‘怎么办’之后,也要回过头再想想‘为什么’,否则一样的错误会一犯再犯,完全谈不上经验教训的总结。”

“小曼。你真的很厉害。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读了这么多书,大概是读迂了,总在‘为什么’,倒不如你直接了当问一句‘怎么办’,也就迎难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