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家,镜子里的人,也不是她。
墙上的挂历吊钟规律摆动,一切在这沉闷的午后维持着诡异的平静。
嗒、嗒、嗒。
“恶作剧吗?”
“妈——?弟弟——?”
空荡荡的房间把声音放大,没有人回应她。伍恬唰地闭上双眼:“就不该熬夜看小说,我肯定是还没睡醒,梦中梦,绝对是梦中梦。”
同时不停用双手拍打脸颊喃喃自语:“快醒快醒醒。”
嗒、嗒、嗒。
钟摆声不断,一下、一下重重扣准心房。
睁开眼,还在这里。
恐惧从心脏散发到四肢骨骸,伍恬颤颤巍巍站起身,结果这具身体不知是太虚弱还是怎么的,眼前一阵发黑。伍恬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沙发里,模糊间看到了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看见一个叫伍恬的小姑娘,有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爸爸妈妈姐姐和她。但是在她12岁的时候,噩梦突然降临。父母在一次外出中双双意外去世,留下她们姐妹俩。姐姐伍薇当时正在美国读本科,她刚刚上初中。
办完丧事,平时关系一般的亲戚都涌上来,她们俩就好似别人眼中待宰的羊羔,小小年纪受尽人情冷暖。
幸好姐姐当时已经成年,把房产和存款都归到她们姐妹名下,不用寄人篱下被无良亲戚瓜分遗产。
姐妹俩收拾好伤痛,日子还要继续过。伍薇在美国本科还差一年半就能毕业,她不甘心放弃,回到美国继续读书。
她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才12岁的小姑娘一夜成熟,告诉姐姐你放心读书,不用担心,她初中高中都可以住校,她能照顾好自己。
她们的房子在邻居张奶奶的好心帮助下出租给靠谱的租客,伍恬负责收租金,伍薇再每个月把生活费和学费打给伍恬,就这样两姐妹相依为命。
可是毕竟她才12岁,最一开始,伍恬每天都哭,想父母,想姐姐,一有空就联系伍薇,只有这样她才能寻得片刻的安全。生活费几乎都用来打国际长途。
直到有一次伍薇忍无可忍骂了她一顿。她在另一头歇斯底里:“我每天都很忙,压力很大!就现在,我还有三篇文献要翻译,完成这三篇文献我可以拿到20美元,这是我一周的生活费。可是我现在却在这跟你浪费时间!听你们初中生的生活,我他妈不想听,不想听!你以为只有你难过只有你痛苦吗?我真的恨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生活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能不能!你要逼死我吗!”
那天最后伍恬认真跟姐姐道了歉,从此以后,伍恬仿佛才真的长大了,她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抓紧一切时间追赶成长的脚步。她多么希望自己能一夜长大,不再拖累任何人。
一晃眼六年,伍薇在美国站住了脚跟,伍恬也成功考上了在本市的一流大学。
姐妹俩这些年聚少离多,最久的时候,她们长达三个月不曾联系,只有每个月按时打到卡上的生活费告诉她姐姐并没有忘记她,她只是太忙了。
她曾对姐姐说过不用再给她打生活费了,她有奖学金,还会去兼职,不过伍薇的生活费从来没断过。
伍恬把这些钱都攒了起来,她在心中默默计算,还有两年,她就能工作了。
伍恬一直认真学习,想着争取大二去美国学校交换的机会,那样就可以跟姐姐在一起生活。她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姐姐,哪怕只是每天做一顿饭。
伍薇在前几年跟一个美籍华裔男子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伍恬通过视频见过自己的外甥几面,非常可爱。
伍恬最近一年笑容越来越多,她觉得人生只要努力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两个多月前她十八岁生日,姐姐从美国传来一份房屋转让书和十万元存款,告诉她这是给她的成人礼,从此以后她就是个独立的大人。
那晚她们姐妹久违的聊了很久,那些尘封的幸福记忆,在伤痛过后显得格外芬芳。
伍恬鼓起勇气对伍薇说,她找到一份暑假工,结束时离开学还有几天,想去美国看她和小外甥。
伍薇微笑着没有说话,这些年她愈发沉默寡言,这个笑容让伍恬以为她同意了她的计划。
结果就在暑假即将结束,也赚够了机票钱,伍恬接到了驻美国大使馆的电话。
她的姐姐,伍薇,因为抑郁症,在美国家中自杀身亡。
深渊过后不一定是光明,也可能是更冷的深渊。
世界上最依赖的亲人不告而别,伍恬只觉得天都塌了。
……
“为什么自杀……”
伍恬很难受,她看到了这个跟她同名女孩短暂的一生,这一刻她与她感同身受,痛苦的恨不得死掉。
她惶惶然像一只风干的枯叶一样倒在沙发上,直到一阵敲门声把她从绝望的情绪中惊醒。
砰砰砰!
“有人吗?里面有没有人?”
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眼睛痛的睁不开,她抬手摸了摸脸,湿了一整手背。
“伍恬在家吗?”
“恬恬啊?在家没?我是张奶奶吖。”
门外的声音慈爱中透露着焦急,伍恬觉得莫名熟悉,脑海中自动想到张充满慈爱的面孔,是她们家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张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