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贺宇川顿了顿回答:“芃芃这个人脾气倔,看起来大大咧咧好象什么都不在乎,触到她什么痛处又竖起一身刺,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从小经历太多,所以特别害怕失去而已。您如果能多关心她一点,就算她嘴里不说,心里也一定是高兴的。”

他身边坐着的这个年轻人,从容开着车,偶一回头看他,目光明亮锐利。最后这几句话不大中听,明显戳到了他的痛处,他不胜唏嘘,感叹:“小时候不能把芃芃带在身边,我也有苦衷,但衣食住行从来没亏待过她。谁说我不关心她?她还是在怪我,什么工作忙也是藉口。我到底是她亲生父亲,那么远来一趟,她连面也不肯露。”

贺宇川微抿着嘴角,也不再说什么。

车已经停在了酒店的门口,姜尚春明天的早班飞机就要走,这样离开总觉得遗憾,还拉着贺宇川聊了两句,问:“听起来你和芃芃挺熟悉?”

贺宇川想了想,回答:“我们常见面。”说完停了停,又拿出手机,找出姜芷芃的朋友圈。她朋友圈的内容不多,最多偶尔报告一下吃到什么美食,只有去年生日的时候发过几张自己的照片,他找出来给姜尚春看。那么小一张照片,姜尚春在黑漆漆的车里端详了许久,喃喃说了一句:“转眼已经是大姑娘了,和她妈妈越来越像。”

临走时姜尚春塞了一张名片给贺宇川,暗示他:“如果有机会能安排我和芃芃好好谈谈,我肯定会感激你。”

后来姜芷芃同贺宇川提到这次不期而遇,冷笑着问:“怎么样?我那位伟大的父亲有没有让你来游说我,如果我不计前嫌,回去趴在他脚边做一条哈巴狗,他就留一笔遗产给我?”

他斟酌再三才说:“也不全是这样,不是所有事都是非黑即白,其实他……”

姜芷芃立刻打断他:“你不用拐弯抹角地粉饰太平。我同他三观不合,无话可说。”

在她心里,父慈女孝这条船多年前就离港,她早过了渴望父爱的年龄,再也不会需要他施舍感情给她,哪怕是一丁点也不需要。

第37章 友谊万岁(3)

论给过她父辈关爱的长者,比起她父亲,连z大学教过她课的彭铁面老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彭铁面教学三十年桃李满天下,退休那天,有学生组织了告别晚宴,她也买了大礼去赴宴。

刚毕业不久的张毅是活跃分子,在公司的群里喊了一声,号召z大的毕业生都踊跃报名参加,结果周五晚上下班以后,光a公司就一下子去了五六个,其中也有沈奕衡。所以当贺宇川走进举行欢送会的教工食堂宴会厅,看到的正是这番情景。

大厅里灯火通明,计算机学院现任的学生会主席正在台上讲着活跃气氛的段子,几张桌子差不多都已经坐满,姜芷芃和几个a公司的同事坐在一起,身边坐的就是沈奕衡。

他去主桌边和彭老师打过招呼,找了一张还没坐满的桌子坐下来,身边落座的几个都是在校的小屁孩,聊着他不关心的事。他拿出手机在大学同学的足球群里问:“今天彭铁面的退休欢送会,怎么一个没看见你们?有谁来?”

半天只有胡浩跳出来说:“我老婆是想去的,不巧娃病了。我是晚上应酬多,怎么走得开。”

胡浩还是老样子,不客气地把自己当成z大的一份子。陆续也有另外几个人回答,各种各样的忙,一致同意:“贺宇川你才是彭铁面的得意门生,你代表一下吧。”

确实,毕业**年了,同学中大部分已经成双成对,结婚生子,象他这样还是孤家寡人的着实不多。放眼四望,一屋子比他年轻的后辈。再一望,姜芷芃那一桌倒是有说有笑,沈奕衡探着身,正在帮她添茶。

同桌的小屁孩还在聊天,对面的哪一个好象今年得了全国软件设计大赛的什么奖,有人就说:“z大的好多年没得过这个奖了吧,上一次还是**年前。”

另一个一本正经地回答:“就是,上次是一个叫贺宇凡的,彭铁面还常常提到他。我在彭铁面的公司打工,好多原来的代码还都是他写的。”

他从手机上抬起头,环顾四周。也不知姜芷芃那一桌都在说些什么,似乎有人拉她喝酒,沈奕衡正侧着脸望着她,笑得春风得意,一只胳膊闲闲地搭在她椅背上。

身边的小屁孩继续说:“嗯嗯嗯,彭铁面说贺宇凡都自己创业了,公司是做智能对话软件的,已经近百号人了,好象叫什么环宇科技。”

他原本不想搭理这群小朋友,这时候终于听得不耐烦,冷冷说:“叫贺宇川,不叫贺宇凡。公司也不叫环宇科技,叫智宇科技。”

小朋友大概才发现这一桌有这样一位低头看手机的大叔存在,略一吃惊,回过神来用“你知道个啥”的目光打量他,振振有辞地反驳:“不可能,我同寝室的同学暑假在那里实习过,就是叫环宇科技,执行官叫贺宇凡。”

他倒笑了:“怎么不可能?你同学叫什么名字?说出来看看我记不记得他。我就是‘智宇’里那个‘宇’,我自己叫什么还能搞错?”

一群小朋友震惊地瞪着他,他忽然觉得这宴会厅里人声嘈杂,空气浑浊,而他急需要一根烟。

走到外面,新鲜空气迎面袭来。虽然已经快放暑假,幸好这是一个雨后方晴的晚上,凉风惬意。他靠着栏杆点燃一支烟,在黑夜里吐了几个烟圈,心情才平复下来。

自己确实有点莫名其妙,和一群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生什么气。出来的时候他还路过姜芷芃那一桌,她忙着和身边人说话,也许根本没看见他。沈奕衡倒是看见他了,还朝他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他沈奕衡惯有的样子,看似温文尔雅其实目光狡黠,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身后的玻璃门里传来麦克风的嗡嗡声,大概到了领导讲话这一节,他今晚还有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任务,只好捻灭了烟头,打算先去洗手间。

结果他又在洗手间里遇到沈奕衡。他低头洗手,身后的门响,他抬头就在镜子里看到沈奕衡走进来。

即使当年在学校里,他们好象也不是同一路数的人,他热衷踢球打游戏,他忙着唱歌搞社团,尽管只差一年,也没一同上过什么课,基本是王不见王的存在,如果遇到,中间基本都夹着一个姜芷芃。

沈奕衡朝他友好地笑了笑,在他傍边的水池里洗手,主动开口:“好久不见。”

他向来对沈奕衡没多少好感,觉得他象只爱开屏的花孔雀,不过多年没遇到,总免不了要假惺惺地寒暄几句。沈奕衡笑着说:“听芃芃说,你辞职去开了自己的公司?”他就回答:“听芃芃说,你回来才半年多,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又把jane哄得晕头转向?”

本来是一句带点恭维的玩笑话,他说出口来不知为什么就带一点敌意。沈奕衡听了直起腰,停了停,还是春风满面的样子,忽然呵呵一笑,说:“你倒没怎么变,没想到还挺执着的,这么多年了,还在暗恋同一个人。”

他怔了一怔,有一刻有一种冲动,握紧了拳头很想把面前这张得意的笑脸打歪,下一刻抑制住这股冲动,只笑着回了一句:“我们所求不同,你又何尝不执着?这些年在总部国内两头忙,结果还是跟着jane,才坐了现在的位置。换了我就没这个耐心。”

谁都知道,沈奕衡现在的职位是他当年主动放弃的,沈奕衡在总部的境况他也免不了打听了一些。此话一出,他总算看到沈奕衡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来。

他还要去代表学生讲话,甩下沈奕衡匆匆回宴会厅去。今天他有一种罕见的心浮气躁,站在发言的讲台上时,被头顶明晃晃的顶灯照着,他才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情绪,其实这是一种心虚气短,患得患失。

站在高处,他看到姜芷芃抬起头看着他,象所有在座的人一样,抬头看着他,但离得太远,他分辨不出她的表情。沈奕衡从外面走回来,插着兜在门口略站了一站,又重新落座在她身边的空座上,还凑过去同她说了一句什么。

“同学们,老师们,大家好,今天很荣幸在这里代表所有彭老师教过的学生说几句话。”他对着话筒说了这几句开场白,停下来,突然放下手里写好的讲稿,决定说几句题外话。

台下的校友抬头仰视他,有几个看着面熟,大部分不认得。他说:“今天在座的同学应该都和彭老师有渊源,不如先让我们来看看都来了谁。”他扫视台下四五十号人,问:“上过彭老师课的请举手。”台下哗啦啦顿时举起一片。他又问:“在彭老师公司实习过的请举手。”台下举手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一笑:“彭老师外号彭铁面,考试前划重点向来划整本书。挂过彭老师那一科的同学举一下手。”台下一阵哄笑,果然也有人举起手里。他紧接着问:“胆大包天在彭老师课上睡觉被抓的同学举手。”

台下又一阵哄笑,举手的人稀稀落落。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最后面的那一桌,干脆点了名:“坐在后面的姜芷芃,你也好意思不举手?”所有人笑着齐刷刷调头往她的方向看,她也笑,耸耸肩,老老实实也举起手来。

他顺便点了旁边沈奕衡的名,笑说:“姜芷芃旁边那个是沈奕衡,最讨厌沈奕衡的同学也举手。咱们计算机学院本来就没几个女生,就那几个还全都喜欢沈奕衡,是不是很讨厌?”

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还有人拍手。他端正了脸色才说:“我想很多同学应该都和我一样,对z大的四年念念不忘,在图书馆赶过作业,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千方百计偶遇过喜欢的学妹,还在大礼堂约学妹看过投影电影,那些对我来说都是记忆里闪亮的片段……”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台下的听众,也扫过远处的姜芷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见到她低着眼托着腮,似乎心不在焉,又象在沉思着什么。

他还是又开了个玩笑:“对了,今天院领导也在,我顺便反映一下,从宿舍楼到图书馆路上的三岔路口,那几棵大梧桐树是等学妹的最佳地点,要是有张长椅就好了,这样我们坐下来假装看书或者刷手机,也不至于太尴尬。”

大家又笑,有人附和有人拍手。他还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刚才沈奕衡还夸我,说我这个人执着,那么多年了还在暗恋同一个学妹……”

“是谁啊?”有人在台下喊,引发群众一片笑声。他笑着答:“告诉你还能叫暗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