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叶知秋身边能留个女子添个后,春十三以后再回京,也不必害怕又被自己的爹数落的惨兮兮的。
春十三苦思冥想,想了好大一会儿。前些时候,田甜刚去叶知秋的府邸,虽然他没在,可也知道他们之间必然发生过一些不甚愉快的事。不然田甜也不会离开后让他去照顾叶知秋,陈大人也不会因为田甜的离开而数落他。
这里面发生什么春十三不知道,可后来的事他看的比谁都清楚。
叶知秋约莫是后悔了,亦或者是被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弄得不大舒服,非得看看离开他生活的更好的丫头到底如何过得风生水起。可再后来,叶知秋这看热闹的性子就变了,知道田甜受人欺凌,有意在暗里给她解围、把卖身契还给她、到酒楼里吃餐给她撑场子。
更甚至,田甜的老爹来找田甜的时候,愿意护着田甜。
这要是换个旁人做这些,春十三压根儿不会多想。
可叶知秋是谁,从小吃宫女、太监的百家饭长大,之后又遭受那么多苦,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阴谋阳谋都看了个遍,还有意帮田甜。
这要是不对她有点儿意思,何必又多这么一回事?
田甜今日听了春十三这般说辞,也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朝着自己不能掌控的地方开始走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了,就是叶知秋将卖身契还给她的那一次。
本来田甜已经准备重新回府里伺候叶知秋的,谁能想到他会用红包的方式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
自那以后,叶知秋在她心里便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觉得他是个坏脾气的公子哥儿,可如今他身上慈光将过去的是是非非都掩了下去,倒是变得慈眉善目了。
田甜无以回报他的恩情,只能投以真心实意,将他当个朋友、当个家人,好好的待他。可越深交,田甜就发现自己的心越乱。
往日在厨房里忙着的时候,开始期待他每餐坐在桌上等他来。甚至,她爹来找茬的时候,她焦惶的心里也生了期盼。
她希望能在无助的时候看到他。
当一切的一切都变成真的,田甜隐隐能察觉到他的善意。喜欢一个人时眼睛是藏不住的,她是女孩儿,最是明白,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她宁愿自己看错了,不断的告诉自己这只是自己痴人说梦。
所以她只能装作不知。
不然,能怎么办?
就算她如今不是卖身为奴的丫头了,可她一个平民百姓,拿什么身份才能配的上叶知秋?难道就是因为他的一句喜欢就要投其所好做他的妾么?
田甜自然是不愿意的。
宁为贫家妻,不为皇家妾。
既然最好的结果不外乎是这样,那还不如趁早点儿将牵扯的情丝斩断,免得以后遭受可念不可得之苦。
春十三就奇了怪了。
这丫头,生的不错,条盘又顺,这段时日又一直伴着叶知秋,她为何不愿相信叶知秋对她有意?
莫非是被叶知秋的性子给吓走了?
春十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略略思了一会儿,决定为了好友的终生幸福,将叶知秋这么些年的遭遇,和为何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给田甜听。
他想跟她说,叶知秋本性善良,只不过是环境逼迫、周边的尔虞我诈慢慢把他这个人带了一张诡谲的面具。
至于他为何要告诉田甜。
他不希望田甜对叶知秋有所误解,他想让她知道叶知秋是个比谁都要善良的好人——只是如今他太害怕受伤了,他也实在承受不住更多的苦痛了。
其实,他这样做还有另一个意思。
哪怕是同情,哪怕是怜惜,春十三也喜欢田甜能和叶知秋走的近一些。
田甜总觉得春十三心里又一肚子的坏水,他眼睛滴滴溜溜的转,可就是不看她,默了好久才再次启口道:“田丫头,你觉得你家少爷这人如何?”
这样的问话,田甜便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乡野里媒婆给女方家拉媒的时候机会这样问。
田甜明白,可还是装糊涂,低着脑袋,脚尖轻轻蹭着地面:“少爷当然是个好人呐,把卖身契还给我,还替我撑场子。”
春十三皱眉:“就只是个好人?”不是他焦躁,叶知秋这模样、这身份、这气度不论怎么说也是小女孩儿心中的玉面郎君,田甜的春心怎么可能不萌动?
但春十三很快就将自己的急躁压了下来。他知道田甜这人,看叶知秋将她赶了后又找到一起过年,便知道这丫头定然吃软不吃硬。
于是他换了一个法子,叹了一口长气:“或许,你是不是还在记怪你的少爷,毕竟他性子古怪,你刚开始进府的时候想必也受了些苦。可我要说,叶知秋以前并不是这种性子。”他说完,故意一顿,特意抬眼去看田甜。
虽然田甜没说什么话,连脑袋都没抬一下,可他还是注意到她微微颤动的眼睫毛和乱动的手指。
他淡淡收回眼,心渐落下,才继续说道:“知秋家里的情况复杂,刚生下来的时候娘便死了,他的父亲有个宠妾,膝下无子,极怨恨知秋的存在又不得不抚育他,待他极为苛责,连饱饭都不给他吃过。后来那位夫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知秋的存在便更是举步维艰了,好几次从那位夫人手里死里逃生,可即使这般,那蛇蝎心肠的妇人也未想放过知秋,倒是处处设下阴谋阳谋,差点儿让知秋被他父亲给打死。”
说完,春十三看着田甜,半开玩笑的说道:“说到这一点儿,你们俩命运倒是相似,都有个渣爹。”
田甜本被他说的大恸。
她一向只觉得叶知秋是个被宠坏了的、脾气古怪的公子哥儿,从未想过他的身上还有过这般的过去。
田甜家里也是这样,后母胡搅蛮缠、生父不宠不爱,这种在家里举步维艰的感觉田甜是懂得的,她甚至可以理解叶知秋为啥总是刺儿啊刺儿的。
但是,这并不是她同情他,甚至说服自己喜欢上他的理由。
田甜深吸一口气儿:“春少爷说的话,我懂得的,少爷变成这个样子不是他的本愿,而是家里的事早就的对不对?可春少爷,您若是想让我同情他,待少爷更好一点儿,我必做的到。因为我能感同身受的理解他曾经所受的痛苦,可您若是因此让我同情他、怜悯他、甚至爱上他——恕我做不到了。恩是恩,情是情,您说再多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