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竟然真要卖了她!哪怕是卖到勾栏里做那种受人作践的皮肉生意。
田甜难受地几乎喘不过气儿。
别人家就算是养只丑狗,你也会摸摸它的脑袋吧,可她屋里至始至终,后娘都没把她当个东西。
豆大的眼泪落在地上,雨霖铃似得,鸨娘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被马氏说的话给打动了还是被田甜哭的心软了,她话也软和了起来:“我买也可以——但十两太贵了,你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行情,在这村子里卖的丫头哪里超过了五两?”
马氏被她戳破也不恼,反倒乐呵呵和她讨价还价:“可你要瞧瞧我家丫头模样生的多好啊,这以后你养好了还不是赚钱的很?”
鸨娘听了她这话脸色不喜,淡淡掀了掀眼皮说:“这一行你会有我了解?这女人的面皮是最不值钱了,要是你以此待价而沽早就绝了生意。”
马氏不同她争辩,只连连称是。
过了会儿,鸨娘挑起田甜的脸,拿出丝帕擦了擦她的眼泪:“好孩子,莫哭了,以后就跟我走吧——”
田甜不吭声。
又听着她对马氏道:“就五两银子,你卖不卖?”
马氏连忙点了头。
前些日子也有农家卖了女儿,只卖了四两银子,如今他们能得五两已是不错。
将银钱给好,一直不见人影的田老汉也进了屋,可惜他的脚没往自己的女儿那边拐,反而略带喜色的去和马氏去数银子。
田甜看在眼里,手指尖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枯白的掌心。
她的娘死了,爹就是别人的了,和别的女人成了婚,生了孩子,这个家哪里会属于她?
原本她还存了一丝念想,自己是爹的姑娘,哪里会让后娘就这样卖了她?
看他的爹的样子怕早就知道了这回子事,只是不说,默认地让马氏将田丫头给发卖出去。
缠在心里好久的痴念终于被解开,田甜瞬间觉得有点儿解脱,脚步轻飘飘的,任着鸨娘拉她走。
反正不管去哪都是受苦,还求个什么呢?
怀里的包袱只有一层皮,是后娘给她收的行李。棉衣棉裤鞋子什么都没给她带,反正从今以后都是外人了,干嘛给她?
田甜同鸨娘出了门,屋内其乐融融的,在吃饺子,过冬至。
田甜告诉自己不能哭,人就是要拗着一口子气,可没过多久,她又悲从中来,自己跟自己较什么劲儿,反正没人看她,没人心疼她。
鸨娘就跟在她身边看着,连个眼神都没递给她,直到快走到了镇子里,她才走进问:“你恨不恨你后娘?”
田甜已哭了一回了,心情没有刚才出门时那般压抑。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事她看得可清了,就算没有后娘,亲爹没留她的意思,被卖亦只是时间的问题。
鸨娘觉得奇怪。
田甜心里苦的很,却只是说:“这是我的命。”
鸨娘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命”这个字她听得太多了,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壳,内心也像石头一样坚硬,故没有多说话只带着田甜不停的行路。
入了镇子,热闹的很,田甜紧紧的跟在鸨娘身后,七万八转进了一座宅子。推开门,天井里立着位年轻后生。
田甜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人,就算说他是神仙下凡也不违过的。
他穿着乌衣,却贵气逼人,似笑非笑间恍惚人的心神。
鸨娘瞧见他走上前去,打趣道:“哟!是春少爷啊,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春少爷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杜娘子有礼了,瞧你这话说的,我没事不能同你说说话叙叙旧么?”
鸨娘冷哼一声,根本不接招:“你是个什么人我会不清楚?说吧,这次来又是做什么的?难不成又没了银子来打秋风?……”
春少爷暗叹了口气:“你怎么这般说话?我不是就找你支过几回银子么?”
话语刚落,杜娘子瞪了他一眼。
他接着道:“好,我以前不该回回都找你借钱。这回啊,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儿。”
说完,他撩了袍子坐在八仙椅上:“我有一位好友,自京城隐居而来,可你也知道这些个公子哥儿都是命比天高的人物,来这儿还不待一旬,连自己都料理不成。所以我打算在你这买个丫头送过去,一来解决他的吃饭,二来可以让他解闷,三来嘛,暖暖床让他心里憋着的那团火气给歇下去。”
田甜站在一边儿,把这些都听了个顶儿。
杜娘子一听,抬眼,冷笑:“合着你又在我这拐人来了是吧?”
春少爷苦着脸:“哪有啊,不是你这儿的姑娘生的漂亮么?什么解语花、帐中酥,多少给我来一个。”
杜娘子垂头分茶:“哦?你还敢肖想她们?春少爷,你不知道她们是我花了好大力气的宝贝么?让给你?当真是拿白刀子捅我的心口呢。”
说罢,忽然抬眼看着田甜“若真只是要个丫头,你便把她给捡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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