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只是这个主子有些怪,虽然叫她进了书房,却又似乎没什么事情吩咐,只管低着头摆弄一支秃笔,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葛馨宁一声不吭地泡好了茶、磨好了墨,见主子依然没什么吩咐,便自作主张地在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拈出三支香点上,朝正北拜了一拜,插在了香炉里。

这一串举动终于引起了韩五的注意,他放下笔,冷冷地注视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你在做什么?”

葛馨宁挺直了腰杆,不慌不忙地道:“文人雅士大多喜欢焚香,书房里先贤太多,我怕他们不高兴,所以就替他们点上咯!”

“你……”韩五只觉得气往上冲,待要发怒,却又不明白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你”了半天,最终还是恨恨作罢。

夜已深了,窗外飘起了雪。

葛馨宁已经装模作样地把书房收拾了一遍,早困得头脑发昏了,还是没有想明白那妖孽大半夜把她叫过来做什么。

没见韩五有什么动静,葛馨宁壮着胆子凑过去,却见砚上的墨汁早已凝固了,他面前的纸上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写。

葛馨宁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五爷若是没什么吩咐,能否先放奴婢回去?”

“你的本事大得很,想做什么事情何必等我吩咐?”韩五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她。

葛馨宁缩了缩脖子,试探着问:“五爷是在怪我自作主张吗?您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把香灭了?”

她不说还好,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看到韩五原本便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越发冷得像外面冻僵的石狮子了。

但她始终想不出自己还做错了什么,索性大着胆子与他对视,非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如此大眼瞪小眼僵持了许久,韩五脸色不善地“哼”了一声:“你自作主张的事,只有这一件么?”

葛馨宁想说“当然只有这一件”,又怕火上浇油,只好缩头缩脑作叭儿狗状,冥思苦想。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出戏楼之后?听戏的时候?还是更早?

她分明一直很小心……

葛馨宁想得脑袋都疼了,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韩五看到她这副茫然的样子,怒气更盛:“我倒是小看了你!小皇帝性情喜怒无常,最是难以服侍,你今日第一次见他,竟然便能深得圣心,真令人欣慰!”

葛馨宁听着这话的语气不对,知道不是在夸她,只好支吾道:“我也没做什么……”

“多亏你没有做什么,小皇帝才要封你做皇后;若是你做了什么,这天下怕是也要送到你的面前了!”韩五的语气很冲,全然不是他平日温吞吞的模样。

葛馨宁听得心中一颤,半晌才道:“那不过是戏言而已……”

“君无戏言。”韩五冷冷地道。

葛馨宁不敢再辩,只好垂首不语。

岂知韩五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继续冷笑道:“先前兰姑说你功课不肯用心,我只当你不愿入宫,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小皇帝说了一句话,你就顺杆往上爬,这么急着上龙床么?”

葛馨宁闻言气得满脸紫涨,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是为了怕给韩家招惹祸患,所以才硬着头皮哄哄小皇帝的。说那句话的时候,她自己何尝不是羞愤欲死?为什么到了他那里,却变成了她不知廉耻攀龙附凤?

他是知道她身份的。难道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一个为了攀龙附凤可以不顾廉耻,更把血海深仇抛诸脑后的人吗?

葛馨宁的心里,一分分地冷了下去。

她以为他是懂她的,原来……

是她想太多了吧。

沉默片刻,葛馨宁勉强挤出笑容,语气平静:“我进府数月,学的那些东西,不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爬上龙床么?五爷若是觉得今日时机不对,及时提点我就是了,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韩五缓缓站起身来,右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乱跳,面上神情却没什么变化。

葛馨宁抬头看了一眼,又不怕死地续了一句:“五爷若是不打算把我送到龙床上去,又何必刻意叫我到小皇帝的眼前抛头露面?究竟是我会错了意,还是五爷您自己……”

“够了!”韩五忽然暴怒,狠狠地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扫了下去,霎时满地狼藉。

葛馨宁昂头看着他,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神色却越发倔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勇气与他对视。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如果他心虚,她就是安全的。

葛馨宁在赌,赌注或许是她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这条并不十分值钱的命。

许久之后,韩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