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莳花记 温凉盏 2232 字 11天前

襄荷好奇地看过去:“这是什么?”

那是个圆圆扁扁如小鱼一样的东西,很是小巧,鱼头鱼尾已初具雏形,鱼腹却还光滑着,没有刻上鱼鳞。尽管如此,这不到巴掌大的半成品却已栩栩如生。

鱼背上有个环孔,似乎是个挂件。

谢兰衣将小鱼递给她:“喜欢么?”

襄荷接过来,惊喜地道:“送我的?”

谢兰衣点点头,却又将小鱼从她手中抽出:“还未做好,待我做好后再给你。”

襄荷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盯着那小鱼,心里喜欢不已。

见她欢喜的样子,谢兰衣眼里便染上蕴藉的笑意。

稀罕了好一会儿那小鱼,襄荷才说起今天来的正事。

虽然八成谢兰衣已经知晓,但她还是将周家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起最近李恒泰所作所为。

“……书院如今人心浮动,山长们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了……不知道周家会怎样,以前也没听说过大周还有海禁,赵家的海船也光明正大地来来去去,谁知突然就发作起来,还只重点发作周家,做得这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还有黄院长的事,唯一一个孙子,他没那么容易放弃的。死的那人也有蹊跷,据说是个平日不受宠的庶子,结果这么一死,那家人却跟失了嫡长子似地大闹特闹,一点也不怕黄院长的样子,要说后面没人搞鬼,鬼都不信……”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渐渐又有些气愤。

若说之前她还有些不确定,但从今日打探的消息看来,如今事态已经十分明朗,

有人在故意打击书院。

从数月前的崔实案开始,伪装地正义而无害,悄无声息地张网,一步步收紧,钝刀子磨肉,温水煮青蛙,最终却将书院逼至如今的境地。

如今的书院,声誉大大受损,人心也浮躁不安,与以前的书院相比,差地何止一点半点。

崔实案不是单纯地为了整治崔实,周家海运案也不是单纯地为了整治周家。

背后之人,意在书院。

而这背后之人,襄荷初始以为是李恒泰,但是,李恒泰跟书院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下这么大力气打击书院?

所以,背后之人另有其人。

而如今,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鹤望书院遗世独立太久了。”谢兰衣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襄荷看向他。

“可再怎么遗世独立,它还是置于世俗中。谢家王朝容得下它遗世独立,是因为奠定书院基石之人便是谢家人,但是,别家却未必容得下。”谢兰衣淡淡地道。

☆、94|6.19

鹤望书院由谢宋王朝的开国太|祖谢琰设立,这是普天之下尽人皆知的事情。

前朝时,因为这个缘由,即便鹤望书院脱离朝廷管束,但书院之人对于谢氏却还是有着一股天然的亲近。

但如今却不同了。

如今,鹤望书院还在,谢宋却已消亡,掌御天下的,是从谢家手中抢过龙椅的吴家。

但是,如果仅仅是谢琰的缘故,还不至于让如今的皇室忌惮防备。几十年前朝代更迭之时,鹤望书院并没有偏帮谢氏皇族,也没有在吴氏掌权后有所抵触。天下大乱,明主居之,这就是书院的态度。

因此说皇帝因为谢琰的缘故忌惮书院,那是完全说不通的。

“前朝乃至本朝初,朝臣泰半出自鹤望书院,但近几年,国子监与鹤望书院已逐渐成双足鼎力之势,而国子监的生员,无不是从州县府书院一级一级选送而来。前朝谢氏子弟未成年前多在鹤望书院求学,而本朝,却是多在国子监。”谢兰衣又道。

襄荷愣神,想起国子监与书院的区别,顿时恍然。

谢兰衣继续说道:“书院与国子监不同,抨议朝政,针砭时弊俱是常态,但在国子监,以及州府书院,此风却不盛行。”

襄荷缓缓点头,心头终于清明。

相比起受朝廷掌控的国子监以及官办书院,鹤望书院这般的存在,对于当权者来说无疑很碍眼。

明朝因东林而天下书院尽毁,清朝时书院名虽在,实则亡,私人官办几无差异。如今的鹤望书院,与前世明朝的东林书院何其相似,而如今的皇帝,生出与满清帝王一样的心思也就不足为奇了。

事实上,从大周两位皇帝的一些措施便能看出,吴家想要走的路线,是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和君主的绝对*。当然这是所有封建帝王的愿望,但前朝出了谢琰这么个穿越者,他留下了许多牵制皇帝的措施,而如今,吴家便要将这些不听话的、甚至妨碍皇权的东西一一扫除。

所以,自李恒泰到来之后的这一连串事故,也就有了解释。

抑私学,兴官学,将天下读书人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这才是当今的心思。

“现在目的也算达到了,也该见好就收了。”襄荷道,“皇帝不会傻地以为可以一下子扳倒书院吧?”

鹤望书院的百年积累不是空口说的,如今只是名誉受损便已经让朝堂吵成一锅粥,若是皇帝想让书院伤筋动骨,他就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天下半数读书人的怒火。

大周可不是皇权高度集中的朝代,半数朝臣联合起来,皇帝也得乖乖吃瘪。

而历代任职儒院院长的周家,一定程度上便代表了书院,动周家,便几乎等于动书院。黄家虽然不如周家底蕴深厚,但黄韬的门生遍布军中,把他逼急了,军中人心难保稳定。

所以看清楚形势后,襄荷原本的担心便去了七八成,剩下的两三成,只是担心当今皇帝真是个傻的。

听了襄荷的话,谢兰衣头微微倾侧,居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襄荷惊讶了。

“皇帝应该不会,”谢兰衣答道,“如果他没有变得比五年前更蠢的话。”说罢,他顿了顿,又道,“但是,难保他身边有更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