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垂眸敛目,说道:“我不过是担忧母亲的身体罢了。”
林舅公当即将手中汤碗往桌上猛力一拍,不顾汤汁洒出来落到了指上,指着秦氏怒道:“长辈做事,哪有后辈指手画脚的道理?”又转头望向江老夫人,“姐姐平日里也是太好性子了,才惯得这些小的做事没个章法。”
这些年间,江老夫人与林舅公偶有书信往来。生怕弟弟担忧,江老夫人素来报喜不报忧,只说家中子孙个个听话,无需担心。
林舅公本是相信的。直到后来听说江家要分家,这才有些怀疑起来。
因着林老太爷不准他插手江家的事情,他就没在那个时候过来,而是迟了些时日后林老太爷没让人盯着他了,方才动身赴京。
谁知刚到京城旁的一个镇子,京城里的局势就紧张起来。
他不敢大意,没有贸贸然闯进京城,而是寻了一家老实的农户,住了些时日。如今局势稍一和缓,就赶紧进了城。
就这,他还被人审问搜身了大半日。没有任何疑点了,下午时候方才同意通行,到了侯府大门前。
先前秦氏进来前,林舅公就在说江老夫人性子好,所以那两户无法无天,造了反闹着分家。又道侯爷夫妻也是不好相与的,居然让老四夫妻搬了出去,害得他们母子分离。
江老夫人初时并未与他多言,尽数听着。直到林舅公提起江四老爷他们,她才重重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愿与我儿分开。”
她是有感而发,却被林舅公给认真记在了心里。
如今看到秦氏与江老夫人‘作对’,他心中有了主意。
秦氏听了林舅公那番话后,和顺地说道:“您这话严重了。”
“你掌管着这个家,又是侯夫人,按身份,我是不得说你不是的。不过是借了姐姐的面子,来与你谈谈道理罢了。”林舅公却不肯罢休,特意说道:“如今不过是一点点吃食,你就要与姐姐理论。若改日姐姐想做件什么事情、吃个什么东西,岂不是也要过了你的眼、经了你的同意?”
他这般说,一是因为与江老夫人感情深厚,看不得姐姐受半点儿委屈。二来,也是想着借了自己在京城的这个机会,想法子让姐姐母子团聚。
本是盼着秦氏出言相驳,谁知旁边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子突然说道:“祖母这样做是不对的。大夫吩咐那些话的时候,我们也在,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您这样不顾祖母的身体,是不对的。”
双胞胎平日里被秦氏严格教导,在吃食上一向注意。又因大夫叮嘱的时候他们也在,此时自然是力劝老夫人不要多吃那些。
秦氏忙道:“不得无礼。”
江老夫人愈发不悦。
她与林舅公乃是庶出,自小受了不少的委屈。如今既已熬出了头,她便不愿再委屈自己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的弟弟。弟弟想吃什么,她都会尽最大努力来满足。
听到两个黄毛小儿都来指责弟弟,江老夫人大为恼火,便道:“你们若是觉得碍眼,倒不如先回宁园去。晚些再过来罢!”
秦氏为难道:“那母亲可要仔细身子。不如我吩咐厨房另做些清淡的送来?毕竟大夫说过……”
重重的拍案声响起。
“老夫人辛辛苦苦几十年,如今却是连点自己的主都做不得了?”林舅公拍案而起,回想着江老夫人的态度,心中只觉得自己的计划完成了大半,当即冷哼道:“偌大一个侯府,竟是连个老太太的容身之地都没了不成?”
秦氏没料到他会这般说辞,暗中疑惑的同时,亦是乐得他如此,便道:“为了老夫人的身子康健,断不能大意。”
江老夫人身边的陈妈妈见状,也劝:“不如撤一些下去,换点别的吧。老夫人虽身子较为康健,大夫也叮嘱不太适宜吃这些。想来这些物什对年纪大些了的,确实有碍。”
她不明着说,却是点明了林舅公最好也不要多吃这些了。
江老夫人说道:“不过是点东西罢了,何至于此?”说着,她竟是走到了摆满盘碟的桌旁,作势要与林舅公一起用餐。
秦氏赶忙再劝。
林舅公彻底恼了,说道:“你们这般行事,着实让人心寒。让姐姐与你们住在一起,当真不够放心。若是你们心里头不愿,我宁愿让姐姐随了志儿他们同住。”
秦氏说道:“我不过是担忧母亲的身子。您又何必处处指责我?您不如好好想想,或许,您的想法也有不妥之处。”
江老夫人从方才就憋着一口气。此刻哪里能再忍受得了弟弟被责怪?
于是怒了,指了屋门说道:“你且出去吧!我的事情不用你多管。若你觉得碍眼,大不了将我赶出去,自有老四照顾我!”
……
江云昭并不知这其中许多细节。
她听了蔻丹的话,仔细思量了下,有些担忧母亲,问道:“那家中人对此事都怎么说的?”
蔻丹便道:“都说夫人宅心仁厚,处处替老夫人想着。奈何老夫人不领情,反倒要怪夫人不识大体。”
她压低声音,又道:“这话还是老夫人身边的陈妈妈传出来的。错不了。”
江云昭这才放心些心来。
谁曾料想,此事到这还未完。
当日晚上,又闹出了些事儿来。
☆、第3章 .18|城
入夜,侯府内的灯光次第熄灭,各处都渐渐安静下来。
突然,重重的拍门声响起,惊扰了守着垂花门的几个婆子。她们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隔门喊道:“大晚上的,慌什么呢?叫魂似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生觉。”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的小厮年纪不大,略显稚气的声音里带着焦急与恐慌,“林家的舅公他、他得了急症了!”
婆子登时醒了七八分,忙着人将此事禀给江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