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连连摇头:“不能,不能,不能这样,我只想永远不再见他。”

程寻微微一怔,有些气闷:“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吗?比如亲叔叔伯伯,亲舅舅?”

“有,只是多年都没联系过。”木芙蓉小声道,“我在张家还有个叔叔。”

“若你这叔叔靠得住,可以先投靠你叔叔。”程寻给她提建议,“有你叔叔护着,应该会安全很多。反正你母亲也不在人世了,你其实没必要继续待在木家的。嗯,你要是觉得心里不安,可以给木家出抚养费。啊,就是他们抚养你长大的钱。”

木芙蓉不说话,似是在考虑程寻的话。

程寻露出一个笑容来,用轻松的语气道:“先不要想那些了,至少在书院,你是安全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过个好年。”

她好一通安慰之后,木芙蓉脸上的悲伤之色才少了许多。

程寻没经历过多少事,对木芙蓉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对的。父母问起原委,她只能说是受了家人欺负。

“这我知道。”程启皱眉道,“她那个弟弟……”他是斯文人,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合适的词来评价那个木长青。

至于木芙蓉,她如今无处可去,程家自然先留她在这里。

木芙蓉娇娇怯怯,雷氏瞧着都觉得心疼,多乖巧的姑娘,怎么偏生在家里被人欺负呢。不过似乎也没有教木芙蓉在此久居的道理。万一那木家告他们一个拐带人口,可就不好说了。

大年初一当天,崇德书院就来了不速之客。木长青面色阴沉,询问木芙蓉是否在此。他难得态度不错,只说家中老父非常担忧。

他找不到她,都快急疯了。连夜去了周太傅府,不见她的踪影,猛然想起崇德书院,就匆忙赶到这里。

程启直接道:“她不在这里。”

“我问过看门的大叔了,她昨天进了书院。”木长青不信。

程启皱眉,本想说一句木芙蓉不在这里打发了他,却没能成。程启道:“对,她是在书院,可是她不想看到你。她既是崇德书院的学子,崇德书院就要护她周全。你们木家既然容不下她,又何必要她回去?难道真想逼死她?”

木长青定了定神:“夫子,这中间可能有误会。没有人要她死,也没人容不下她……”

时至今日,程启都记得初见木长青姐弟时的场景,说木芙蓉在家中没受欺负,谁信呢?大年初一,程启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教人送客了。

木长青不肯,却被连拉带拽给请了出去。

他对自己说,还好,至少现在知道她在哪儿。不过一想到她躲着他,不肯回家去。他就怒火高涨。他不信,她能躲他一辈子。天知道他多想直接闯进崇德书院,但他不能。这家书院山长的小女儿是未来皇后,他得罪不起。

木长青很后悔,早知道今日,他当初就不该带着她一起去书院。他没进去,她反倒躲进去不出来了。

得知木长青离去,木芙蓉悄然松一口气。然而想到将来,她还是心中不安。

程寻有时也安慰木芙蓉,不过更多时候,她希望木芙蓉自主、独立、强大。人不可能躲一辈子。当然程寻也觉得那个木长青需要教训一下。

对于在崇文馆当值的程寻而言,年假是很短暂的。不过元宵节京城有灯会,她倒是有机会和苏凌一起赏灯。

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俨然已是灯的海洋。

见到这样的美景,程寻也跟着心情大好。她与苏凌一道猜灯谜、赢花灯,不亦乐乎。

挤出人群时,他们两人以及身后的侍卫燕山等人都各持了两盏灯。

程寻轻叹一口气:“可惜只有两只手。”

苏凌低头看看手上的灯:“加上我的,有四只。”

“不够啊,”程寻算着,“你的,我的,给我娘的,我爹的,江婶的,我二哥,我二嫂,我大哥,大嫂,侄子,侄女……”她想了想:“唔,还有现在在我们家的芙蓉。”

“这是谁?”苏凌捕捉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就是书院的两个女学子之一,现在在我家里住。”

苏凌点一点头,不甚重要的人,没什么要紧的。

程寻心里忽的一动:“苏凌,你可以给人做媒许亲,你也可以给人护身符,你也可以惩罚人,你甚至可以……”

大概是和苏凌太熟了,或许是他在她面前一如最初,以至于她有时几乎都要忘了,他是一个有着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怎么了?”苏凌有些诧异她会忽然提到这些。

程寻灿然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想着可能到时候会有事情麻烦你。”

苏凌微怔,继而轻笑:“咱们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程寻夜里直接歇在了京城程宅。

苏凌将她送到家门口后,轻声道:“真不用我陪你?”

“不用不用。”程寻连连摇头,“我大哥大嫂他们都在呢。”

“那你回去吧,我等你回去再走。”苏凌眉目含笑。

程寻笑着摇头:“不,还是我看着你走,我都到家门口了呢,我等你马车走了,我再回家去。”

两人依依不舍好一会儿,终是苏凌妥协,程寻笑眯眯地看苏凌乘坐马车而去。直到马车不见踪影,她才回转身。

院子里的灯亮着,她提着灯笼,大步回自己的小院。然而刚行几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愣一愣:“三哥,你怎么在这儿?”低头看一下自己手上的灯笼,她举起灯笼凑到程瑞跟前:“给,给你灯笼。”

程瑞站在院子里,他的眉眼似乎要融化在昏黄的灯光下,无端给人一种疲惫感。他顺手接过灯笼,轻声道:“你回来的倒挺早,我以为你要晚些时候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