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瑶光殿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施礼,三呼万岁。

皇帝与姚氏相偕而入。

程寻抬眸看向姚氏,见她宫装繁复,许是施了脂粉的缘故,气色比那次在西苑见她时,要好很多。华裙丽带,暖红色的灯光在她周围勾勒出淡淡的晕色,仿若神妃仙子,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她轻赞一句:“好美。”

声音极轻,然而她身旁的杜聿却微微侧目,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皇帝神色淡淡:“平身。”

众人这才又回到自己座位。

皇帝在上方不咸不淡致辞,下方杜聿则轻声对程寻说了一句:“这话以后别再说。”

“什么?”程寻讶然。

杜聿伸出右手食指,虚虚一晃,继而又收起,小心提醒:“你莫忘了你是男子。”

程寻瞬间瞪大了眼睛,做一噤声动作,连忙点头:“知道了。”

杜聿轻轻一笑,不由地想起那次见她女装的模样。心口忽的浮上一个念头:或许这就是人说的美而不知?

他第一次见到有姑娘不爱惜自己的容貌,把自己捯饬成这个样子的。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甚至难得有心情欣赏歌舞。

殿内舞姬伴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皇帝饶有兴致问胡渚使者:“大周的歌舞如何?”

乌维欠身答道:“回大周皇帝陛下,大周的歌舞极美。但是在我们胡渚,也有好看的舞蹈,尤其是兽舞,兼具刚劲与柔美,比起大周的舞蹈,另有一番美。”

“兽舞?”皇帝微微一笑,眸中闪过怀念之色,“朕二十年前已经见过世上最美的兽舞了。”

言讫,他含笑看向了姚氏。

姚氏轻岂朱唇:“兽舞嘛,也不是胡渚独有。”

如今的姚皇后,二十多年前,一舞倾城,让皇帝对其一见倾心。

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如今贵为皇后,自然不能像舞姬那般,下场起舞娱人了。

胡渚使者既然提起了兽舞,皇帝挥一挥手,命舞姬换成兽舞。

少时鼓点节奏急促,原本如柳枝般柔美的舞姬神情忽变,动作中已经带了杀伐之气。——正是乌维所说的兽舞,至刚至柔,美不胜收。

程寻常在书院,多与书本为伍,平时看到的才艺演出也不多。难得看见宫廷舞蹈,见舞姬衣袂飘飘,如仙如魅,看得格外入神。

那厢皇帝已与乌维等人谈起了胡渚近况。

乌维轻叹,答道:“谢大周皇帝挂念,如今战事已停,百废待兴。休养生息数年,定能恢复胡渚雄风。”

皇帝嗤笑一声,胡渚的现状,他已经从宁将军那里知道了。本就物质匮乏,又经战事洗礼,还能成什么样?

从皇帝的神色里,乌维大致能猜出皇帝的意思。他面色不改,轻声道:“当日胡渚内乱,向大周借兵。全靠大周皇帝陛下仁善,借兵于我,才结束了胡渚内乱。”

皇帝淡淡一笑:“区区小事而已,喝酒喝酒。”

大周之所以发兵,主要还是因为胡渚答应了大周的条件。若非如此,又岂会出兵相助?

乌维自己将酒杯满上,大声道:“敬大周皇帝陛下,祝大周皇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帝微微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指着乌维,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寿比南山?哈哈哈!今日又不是朕的万寿节,何来的寿比南山?错了错了……朕听闻你乌维精通汉学,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乌维也笑了:“原来不能这么说么?乌维自负精通汉学,没想到竟丢了丑。听说大周人才济济,皇上刚开设博学宏词科,新得了不少有才之士。乌维不才,不知能否讨教一二。”

皇帝笑意微敛:“怎么?”

他听出来了,乌维说错话是假,“讨教一二”才是真。

乌维欠身施礼:“大周皇帝陛下,我们大君久慕中原文化,恨不能亲至大周学习。此次乌维出使大周,随行之人也有精通汉学者。然而边陲小国,学识有限,恳请大周皇帝陛下能下旨让大周的有才之士指点一下……”

皇帝摆了摆手:“今夜宴席,不谈国事。”

“听闻大周有琼林宴,是皇帝陛下宴请一甲学子。难道今夜不是吗?乌维听闻博学宏词科一等学子都在席上。莫非大周的才子都是徒有虚名?”乌维神情诚恳,隐约还带着疑惑,但他的话已经极其不客气了。

皇帝神色微变,正欲答话。一旁的姚皇后哂笑:“是不是徒有虚名,和胡渚使者又有什么关系?”她烟波流转:“还是说,乌维大人想留在中原,为我大周效力?”

她容貌殊丽,盛装之下,犹若天宫仙子。

乌维被她容色所震慑,神情微凝,低声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胡渚臣服于大周,那就以大周为宗主国。作为附属国的臣民,自然希望宗主国人才济济。而乌维,只是想请教一二罢了……”

他似是极为遗憾,声音也越来越低。

胡渚使者虽说的含糊,可在场诸人均已听出了他的意图。

皇帝哈哈一笑:“大周既是宗主国,自然也有宗主国的度量。乌维,你想请教谁?请教什么?只管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