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轻笑,甚是宽和的模样:“无妨。既然朱大善人已经醉了,那咱们还是散了吧。”

他既已发话,旁人自然无法反对。

回到朱家别院,和江侍郎告别后,苏凌和程寻一起回他们暂住的小院。

见四下无人,程寻故意小声道:“给殿下送几个美貌婢女怎么样?”

“别闹。”苏凌勾唇一笑,心说,她既然有心跟他开玩笑,想来白日行刺一事的惊吓已经淡了许多。

程寻在黑暗中冲他皱皱鼻子,做个鬼脸。

她这般孩气的模样,苏凌只觉得惹人怜爱。他明显能感觉到她如今和他的相处,和以前相比,在细节处有了不少不同。若说不是男女之情,他是不信的。

只是她脸皮薄,他又未主动挑明,他们现下就这么暧昧着、含糊着相处。这种暗暗的、不为旁人所知的欢喜和甜蜜让他只要想起,就忍不住心里柔软。

须得寻个机会讲明白。

“早点休息,明日启程回京去。”苏凌温声道。

程寻“嗯”了一声,迟疑了片刻,又问:“刺客?”

“带上路。”

“刘家庄的?”

苏凌摇一摇头:“先不见了,将来有机会,托人照看一下吧。”

程寻:“哦,那我回去啦。”

他们房间相邻,她站在门口,冲他摆一摆手:“明儿见。”

苏凌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温和:“明天见。”

然而程寻晚间躺在床上,却并不容易入睡。白日和苏凌相处的画面一帧一帧在脑海里浮现。她忍不住回想:嗯,这里不大得体。哎呀,那会儿太活泼,会不会显得有些轻佻?

啊啊啊啊,再来一次就好了。

还有,今日行刺的也不知道是谁,他以后会不会有危险?

她默念了几篇文章,才赶走萦绕在心头的种种情绪,沉沉入睡。

次日苏凌一行返京,蜀中百姓夹道相送。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程寻心绪复杂,感动之余,又颇觉温暖。

苏凌不得不数次下车,要百姓不必再送了。

送行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不神情郑重,甚至还有眼含热泪的。

跟在苏凌身后的程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沉重与责任并生。回想到自己刚到蜀中时的场景,不觉眼眶发热。瞥了一眼应对自如的苏凌,她又收回了视线。

她想人活一世,至少要做出点什么。为自己、为家人、为众生,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不能白白活着。

因为有百姓沿途相送,他们的离开并不容易。

侍卫王敬对苏凌道:“殿下,那边那位老者,就是殿下打听的人。”

苏凌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衣衫干净、打扮体面,和他的母亲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苏凌轻轻“唔”了一声,心头像是有什么被放下。他缓缓移开了视线。

送行千里,终有一别。

在停留了许久之后,苏凌一行终于得以顺利离开。

回京时,他们不自觉放慢了速度,不再像来时那般紧赶慢赶。

程寻时常会担心有人再度行刺。

苏凌得知后,只是一笑:“不用担心,万事小心就行了。”

他身边高手如云,出门在外又异常小心。他们总共也只遇上了那一次不成样子的行刺。他有心使她高兴,故意提起另一桩事:“说起来,我倒是发愁。”

“愁什么?”程寻下意识问。

“愁七月七之前不能回京啊。”苏凌洒然一笑。

“你真是……”程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几分羞窘,几分欢喜,只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再搭理他。

她想,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她在他跟前,是越来越随意了。

轻轻呼一口气,然而看他笑意吟吟,她也忍不住暗暗欣喜。

果真,到七月初七时,他们还未到京城。彼时他们下榻在一个小城中。

夜晚刚一降临,苏凌就敲响了程寻的门:“你要乞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