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寻嘻嘻一笑,摇头:“我不要,你拿着吧,我袖子长呢。”

“拿着,特意给你带的。”苏凌停下脚步,不由分说将她的手从袖中取出来,套上了手笼。

两人离得很近,他神情专注,动作很轻。程寻抬头,能看到他沉静的面容和浓密的睫羽。手笼带来的暖意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口。她声音不自觉又轻又软:“谢谢。”

“咱们之间说什么谢?走吧。”苏凌眸光一闪,原本要落在她发顶的手,方向微变,落在了她右肩。

程寻继续先前的话题:“今儿是腊月二十三,我也得回家里去。虽然说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可好歹是过节呢。江婶说,这一天,灶王爷要查人数的,不能留在外头。”

她兴致忽起,索性将江婶讲的关于祭灶的习俗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哦哦。”苏凌点头,“原来如此。”他略一沉吟,继而轻笑:“倒有些意思。我送你回书院?”

“不用不用。”程寻欲摆手,然而手上套着手笼,她就将手笼左右摇晃了一下,“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吗?”

苏凌回宫以后,明显忙碌了许多。她不想耽搁他时间。

程寻继续道:“有马车送,我自己家的路,又熟悉得很。书院这两天放年假,肯定忙忙乎乎的,也不一定安全……”

她短短数息间找了不少理由。

苏凌瞧她一眼,看她隐约着急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故意道:“你说的是,不过也不少这几个时辰。自从五月份离开书院,我就没再见过山长和夫子他们,也该去拜会一下了。”

“不行。”程寻冲口而出,“不行不行,你别吓着他们。”

“为什么会吓着他们?”苏凌眸色微沉,“我长的很可怕?”

“那倒没有。”程寻摇头,“一点儿都不可怕。可他们要是知道了书院的学子是个皇子,那还不吓着?”

她有点心虚,她觉得她父兄胆子没这么小。她担心的是,爹爹一旦知道了向程家提过亲的苏凌就是二皇子,肯定会怀疑她和苏凌之间的关系。

苏凌“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程寻一面走着,一面留神去看苏凌的神色,小声道:“所以,你就别送我啦。”

“可是总要知道的啊,又不能瞒他们一辈子。”苏凌看着她,有刹那间的恍惚。

他心说,这情景倒像是一对私定终身的情侣,男方想上门提亲,而姑娘却要用拖字大法。

“那就到时候再说。”程寻脱口而出。

苏凌微怔片刻,笑意溢满了眼眸。他轻笑:“你执意如此,那就依你所说。”

程寻连连点头。

两人边说边行,不知不觉便到了皇宫北门口。苏凌停下脚步:“今日一别,可能要到年后才能相见了。”

程寻心中一跳,生出了不舍的心思,却犹自强硬地道:“很快的,过年很快的。”

她眼中的不舍很好地取悦了苏凌。他笑一笑:“嗯。”

眼睛不会撒谎,他就知道她舍不得他。

待她坐上马车,苏凌才转身回去。还有三个多月,等她及笄的时候,他还真需要私底下拜访一下山长。

程寻乘马车回京城的程宅,同江婶等人汇合,分乘马车一起回书院。

“我回来啦。”

她有近半个月没回家了,回到熟悉的家,不免心情大好。

她话音刚落,厅堂的棉帘便被掀开,母亲雷氏缓步走了出来,高声道:“小声些,有客人呢。”

“哦。”程寻眼睛一转,“谁啊?”

雷氏只将她的胳膊轻轻按了一下,并未作答,而是扬声吩咐跟在程寻身后进来的江婶等人:“一路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

“是。”

待其余人离开后,雷氏才轻轻拉着女儿的胳膊往一边走,小声道:“是杜大人。”

“修远?”

雷氏点头,声音愈低:“是,兴许是公务忙,他有一阵没来了。我听你爹的意思,是想教他打消求亲的念头……”

“是啊,我也这么想。”

雷氏停下来,一脸错愕:“你真这么想?”

“本来就是啊。我现在在皇宫里做伴读,两三年里头肯定没法成亲的。而且,人家原以为我闺阁严谨,又不知道我是这样的。真知道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程寻给母亲分析。

她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对杜聿并无任何男女之情。非但没有,她心里还喜欢另外一个人。虽然她努力不去喜欢,但是这种事情,并不是她努力就能办到的。

“如果这些都不是问题呢?”雷氏小声道,“假如他不在意,他一直说想报恩的。”

五月份时,雷氏和女儿推心置腹交谈以后,对杜聿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是杜聿这后生,确实不错,而且应该是出自真心。到底是有些遗憾。

“那也不行。”程寻有些急了,“我又不是什么负担累赘,娶我算什么报恩?帮他的是我爹,真觉得恩重如山,以身相许,那该是嫁给我爹才对。”

“胡说什么呢?”雷氏皱眉,在女儿胳膊上轻拍了一下。她望着女儿的面容,忽然福至心灵:“呦呦心里有人了?”

“没,没有啊。”程寻矢口否认,心跳却无意识地加快了,“我只想着读书,怎么可能?”

雷氏看她神色,心中一动,不大相信。她眼眸轻垂,目光扫过女儿手上的手笼,轻声道:“娘知道了,你爹也是想趁着这机会,说清楚。就是我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嗯,娘。”听母亲说父亲想直言拒绝。程寻松了一口气,“说清楚吧,别让人误会。”

“先回去歇着吧,这边站着挺冷的。”雷氏挥了挥手,待女儿回房后,自己也回了厅堂。